这边她们出了殿门，却觉远处有嘈杂声来，抬头一看，只见对面渐暖天光下，一队十数位丽人正朝这边徐徐行来，个个形容娇艳妙曼，打扮亦极奢华富丽，令人目不暇接，并陪有甲士豪奴、姣僮艳婢，赫赫扬扬、威风凛凛，凡所到处路人皆让行。

崔夫人不识那是谁家队伍，但颜夫人却是晓得的。不动声色，她搀着自己表妹胳膊将她往一边带去，堪堪与那队丽人擦肩而过。

等她们走远了，颜夫人便停下脚步回头瞧她们，脸上颇有不屑之色，但因有主事僧在她不好当场明言。崔夫人见她不语自知她忌讳，于是先不提这个，只一道先去游览殿阁浮屠，再用素斋。

吃好了按道理自是要歇一会的，于是僧人们将她们引至后堂，挪了净室请她们歇息。

甫一落座，再无外人，颜夫人便冲崔夫人飞了个眼色，道：“妹妹，你可知刚才那队女子是何来头？”

这种时候崔夫人哪有不顺着嘴说的道理？遂奇道：“如此排场，却是何人？”

“不知道妹妹还记不记得我们年少时御驾身边最得宠的杨婕妤？”颜夫人一脸狡黠地问了这么一句，不过接着便自答了，“刚才那队女子便是他们杨家的人了。”

崔夫人倒确实记得她，于是问道：“原来如此。说起来都这许多年了，那杨婕妤如何了？按着年岁算她怎么也该称妃子了，怎反倒不见她了？”

“她也是个命薄的，你离了长安后约莫一两年吧，她便一病死了。杨家空有门阀而已，内里没几个钱，子孙们一个一个的既无上进的心思亦无出头的才气，只就家中孩子生得动人这一样有用。他们家见杨婕妤死了便慌了，忙忙又选了族中女孩子进御，可接连几个都未有得宠，之后才出了如今正当红的杨美人——可偏圣上只是爱亲近她，名头上却不抬举，直混了几年也才是七品而已，不过他们家里借着她便已复了元气、鸡犬升天。刚才那些女子，就是她家中的姊妹呢。”

闻言，崔夫人略回想了一下刚才所遇诸女子的形容，缓缓点头道：“……确都是出众的。”

“可不是吗。”颜夫人娇笑起来，一脸的嗤之以鼻，“如今那些丞相、将军的府中，十家倒有两三家有与他家有瓜葛的妻妾，便齐王爱姬都是姓杨的。且听说他家还在谋划要将女儿也送到太子及楚王府中，真真是贪得无厌。”

说到这儿，她又扭头向自己儿子道：“说到这个，我是真忍不住又要给你醒神了：那杨家乃是卖女发家的无能门户，你日常交际时，遇见他家的人客套几句做表面功夫便罢，切不可与之深交，否则怕是要被带坏。”

长孙昭年纪不小了，自懂话里好坏，且他也乐意逗母亲开心，忙笑着应了。颜夫人看儿子脑子清爽自然得意，又扭头对两个女孩子说：“你们以后自也要与其他女孩子来往，切记要小心这一等人家的女子，若听到她们说什么也不可就信了，要自己好好思量——你们都是贤能有技艺、受父母看重的，自有踏踏实实的一辈子要过，比不得她们那些被家里哄骗得诗书不读、世理不明，攀上个高贵主子便卖脸卖笑讨好，还自以为终身有靠、余生荣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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