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偶尔会收到三奇青的信,薛琳琳也会收到母亲寄来的家书。收到信的当晚,严方任就会就着火光把三奇青的信反反复复读几遍,都是些中原和三奇六仪堡的琐事。有时三奇青话多,连晚上家门口看到只野兔被他抓来烤了也要写。严方任很喜欢读这些小事,每次都忍不住笑。而薛琳琳一般也坐在火堆前读家书。看到一些母亲写的有趣八卦时,也会念给严方任听。只可惜,这样悠哉的晚上不多。
惊风阁也会有密信寄来,那就等不到晚上再闲适地看了。从密信里看,江南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参与进寻觅新代巫王和花万转的竞争中。降襄山庄明面上没有动作,但暗地里也在探查。坎水宫和几个小帮派为了一点线索起了冲突,把那些帮派都连根铲除了。惧于坎水宫的发难,规模稍小的帮派,比如茜草帮,纷纷和其它势力抱团取暖。
不过,尽管大家都很努力,他们也什么都没找到。
而严方任探寻了大大小小好几个亦炎苏的住处,要么是被机关阻拦在外,要么和落星城差不多,就算找到点有价值的信息,那也和花万转或瑞安澜没有半毛钱关系。反倒是严方任手上的纸条越来越多,纸条上的名字在严方任生命中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好像早就猜到了他的前进路线一般。
纸条上的有些名字其实严方任已经没有太多印象,然而那些尘封的血腥记忆都被纸条一步步揭开。严方任夜里睡眠愈发不安稳,噩梦内容已经丰富到可以赶集。梦中残破的人们轮番上场冲他哭诉苦痛,责骂他的无用。即使他早已习惯半梦半醒地过夜,但一直被噩梦缠身还是让他精神萎靡了许多。
噩梦总是与惊风阁脱不了干系,以至于有一天收到惊风阁的密信时,他看到惊风阁的印章,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扶着树稳了半晌才把恶心感压下去。
薛琳琳眼见他精神不振,在给母亲回的家书里饱含担忧地提起此事。她母亲无意间跟薛老提了一嘴,被薛老记在了心上,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到怠慢吃了苦,之后又若有若无地向第五荣暗示严方任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严方任收到一封第五荣的亲笔信,信中先是关切地询问他“是否身体抱恙,可还习惯中原的气候”;转而又教育他“薛大小姐才貌双全,家境殷实,两人的婚事对惊风阁和薛家是双赢的选择”,就算他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辜负第五荣对他的期待,“要以惊风阁的利益为第一优先”;最后严厉地让他“听话。小心狡诈的天地无一,有情况定要通知第五堂,不可有所隐瞒”。
读完这封言辞恳切又夹枪带棒的封信后,严方任感受到了第五荣的不满,尤其是看到“听话”二字后,不由惴惴不安,撑着头深刻地反省自己。虽不知天地无一为什么要关注他这样的小人物,但天地无一选了他意料之外的一处软肋施压,一时间打碎了他的防备。为第五荣披肝沥胆,为惊风阁竭尽忠心是他的本职所在。先前的那些事,他无法理解,但第五堂主和阁主做出那样的决策一定有他们的用意。
不过他还是隐瞒了纸条的事儿,以免第五荣多想。
他觉得自己跨过了心理上的坎,生理上也恢复了正常。噩梦却不听话,并没有放过他的迹象。
而薛琳琳只看到严方任白天的状况有所好转,没想到自己与母亲讲的私房话被七传八传引起了第五堂主的注意,竟然起了正面效果。她不由地更加勤快通报严方任的情况,无意间让第五荣事无巨细地了解了严方任的动向。
严方任出于礼貌,也不好管她家书都写了什么,每次只能在收到第五荣亲笔信后绞尽脑汁反省自己把第五荣安抚下来,晚上又做大量无用功暗示自己不去想那些噩梦,结果适得其反。他精神长期高度紧张,晚上睡眠不足,白天一方面亢奋的毫无破绽,一方面又因自己温和的性子拼命压抑由疲惫而生的暴躁,整个人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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