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两滴晶莹的泪珠,这一下欷歔之声越发此起彼落,隆科多厉声喝道:“这是什么时候,还惹皇上伤心?”
这一喝,欷歔之声,慢慢止住。隆科多便膝行向前一步,磕头说道:“请皇上早定大计,以安人心。人心一安,圣虑自宽,这样慢慢调养,一定可以康复。”
胤禛点点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宗社大计,早定为宜。本朝虽无立储之制,现在情形不同,六阿哥弘瞻可以先立为皇太子。”
此是必然之势,惠亲王代表所有承命的人,复诵一遍,表示奉诏:“是!六阿哥弘瞻为皇太子。”
“六阿哥弘瞻年纪还小,你们务必尽心匡助。现在,我再特委派几个人,专责辅弼。”
这到了最紧要的一刻了,所有的亲王和军机大臣都凝神息气,用心听着,深怕听错了一个字。
“鄂尔泰、李荣保。”胤禛念到这里,停了下来,好久未再作声。每一个人都在猜测着,胤禛所念的下一个名字,大概是奕!甚至连
隆科多都以为胤禛的迟疑,可能是临时变卦,在考虑恭王的名字了。然而他们都猜错了,胤禛继续宣示名单,是:“允禧、隆科多、穆荫、匡
源、李卫、马齐。”这一下喜坏了隆科多一党。但自然不便形诸颜色,鄂尔泰看了看李荣保和肃
顺,磕一个头,结结巴巴地说:“臣等仰承恩命,只恐才具不足以负重任。只有竭尽犬马,尽心辅助,倘有异心,天诛地灭,请皇上放心。”
这番话虽不甚得体,总也算交代了,胤禛点点头,又问:
“六阿哥弘瞻呢?”六阿哥弘瞻刚由张文亮抱了来不多一会,奉旨宣召,张文亮便把他放下地
来,半哄半威吓地说:“皇上叫了,乖乖儿去吧!记着,要学大人的样子,懂规矩,胤禛说什么,应什么,千万别哭,一哭,张文亮倒霉,也许就会关
了起来,明天可就不能陪六阿哥弘瞻玩儿了。”
穿着袍褂的六阿哥弘瞻,听张文亮说一句,他应一句,但一掀帘子,只见满屋子跪的是人,把他吓得愣住了,回身就跑,不想张文亮正好拦在后面。
“小爷,小祖宗!”张文亮急得满头大汗,“进去!别怕!”幸好允禧及时出现,六额驸是熟悉的,六阿哥弘瞻胆子大了些,让他牵着
手,直到御榻面前,跪了安,叫一声:“阿玛!”看见儿子只有六岁,便要承担一片破烂的江山,胤禛万感交集,自觉
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子孙,此时才知生死大限是如何严酷无情!万般皆难撒手,而又不得不撒手,人世悲怀,无过于此。就这样一阵急痛攻心,顿时
又冷汗淋漓,喘息不止。
六阿哥弘瞻看得慌了,“阿玛,阿玛!”大叫着扑倒在御榻上去拉住了胤禛的手。
这对胤禛是极大的安慰,那一只小小的、温暖的手,仿佛有股奇妙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他的喘息止住了,心也定下来了,而且也不再那样恐
惧于一瞑不视,茫茫无依了。他微笑着伸出枯瘦的手,摸着六阿哥弘瞻的脸,看着鄂尔泰说,“我把他交给你们了!”
“是!”鄂尔泰肃然答道:“六阿哥弘瞻纯孝天生,必是命世的令主。”
“要好好教导。张廷玉一个人不够的。”胤禛说到这里,低下头来向六阿哥说:“你也认一认我所托付的八大臣。给他们作一个揖吧!”
鄂尔泰代表顾命八大臣辞谢,胤禛不许。这番推让,胤禛厌烦了,于是
“老五太爷”发言劝阻,顾命八大臣站成一排,与六阿哥弘瞻相向而立。一面作揖,一面跪下还礼,这样胤禛算是当面托过孤了。
在形式以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道手续。隆科多命人抬来几案,备了丹毫,要请胤禛亲笔朱谕,以昭慎重。但这时胤禛已经无法写字,握着笔的手,不住发抖,久久不能成一字,这是胤禛忽然昏厥了。
太医吴谦站在御榻前,凝视胤禛那张腊黄的脸,眉头渐渐皱了过来,过了半晌,又俯身将耳朵贴在胤禛的胸膛上听了足有半个时辰,然后才去按脉。
吴谦按脉即如老僧人定,左手按半个时辰,右手也半个时辰,满脸平和,双目微合,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诊脉过后,手虽离开病人,人却纹丝不动,依然闭目沉思,头上汗珠大冒。然后跪落地上,朝御榻叩了三个响头,便悄然退出。
熹贵妃追随出去,但寝殿上却不见吴谦的人影。
“怎么没在这里开处方?”熹贵妃说。
“也许……”瑞珠犹豫说,“他到太医院去,在那里开处方,交代配药、煎药事宜……”
二人又直奔太医院,心里想法都是一样的,得问吴谦:到底胤禛的病如何?胤禛的安危非止关系社稷吉凶,而且直接系维着熹贵妃和弘历母子二人的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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