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谨之抬眸,看见韩良将红色的药丸仔细的研磨成粉末,兑了一些热水,小心翼翼的递给德珠拿到床边来,韩良取出银针,在碗里沾上一些红色的药粉,扎进了余翘的血脉中。
因为粉末进入身体,她原本轻浅的呼吸逐渐的变得清晰而绵长,这时,郭麟给暗影卫使了一个眼神,暗影卫松开了手,在松开时也全部跪在了慕容谨之面前。
慕容谨之摇摇晃晃的撞到床边,颤抖着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脸,“璃忧,璃忧?”
她没有回答,但是微弱的心跳,变得比之前有力量多了。
“她活了?”慕容谨之低语问道,目光依然盯着她。
韩良退了几步,“皇上,这些药,能够保住娘娘的性命。”可是药用完了呢?慕容谨之不敢去问。
慕容谨之注视着床上的人,缓缓的爬上去,陪着她一同躺在床上。
他将她纳入胸怀,因为感受到她的心跳而颤抖,也心安了。
慕容谨之抱著余翘,将脸埋进她的长发中。
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泪濡湿了她的发。
直到知道即将失去她的时候,他才醒悟,自己不能失去她,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又过了数日,夏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年老的女人——
慕容谨之本是不想离开偏殿的,可是又不愿意自己跟夏卿的谈话惊扰了床上人余翘,他考虑片刻,终于决定走出偏殿,走出去之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慕容谨之低语,“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打开偏殿的门,走出去,第一次留下余翘一个人。
大殿内,火盆燃烧着,驱逐了夏卿身上的寒意,夏卿站在火边,那个老女人坐在炉火边,虽然穿著厚衣,却仍频频颤抖着。
“皇上。”瞧见慕容谨之,夏卿恭敬颔首。
“受伤了?”他看见夏卿的手臂上绑着白布。
“没事。”夏卿耸肩。
“我要你查的事呢?”慕容谨之问道,神情显得疲惫不已。
事到如今,真相是什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就算她真的是那样的身份,他也不会比现在更痛苦,但,倘若事实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样——他觉得全身发冷。
夏卿没有吭声,只是用最轻的动作,为身旁的老女人掀开盖在头脸上的黑布。
一张苍白布满皱纹的脸暴露在火光之下。
慕容谨之拧起浓眉,注视着那张脸。
这个老女人,他好像多年前见过,但偏又一时想不起来。
“皇上,还记得老奴吗?”老女人主动开口,声音平静。
“皇上认不出老奴了?我是兰麽麽,太后的贴身丫鬟。”老女人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
纵然是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但眼前这个女人,跟慕容谨之记忆中,那个慈善的兰麽麽截然不同。
她眼里只剩一片死寂的灰暗。
看出慕容谨之的怀疑,兰麽麽伸手,抚著自己憔悴的脸,露出一抹苦笑。
“老奴变了很多,对吧?”这十几年对她来说,实在漫长多一辈子。
“发生在老奴身上的事,也跟你和小姐有关。”
兰麽麽慢慢说道,转过头去,伸手指着夏卿。
“是你的人,把老奴从西北军营里救了出来,自从小姐成为皇后,老奴就被太后遣出了宫。”
慕容谨之的表情,有瞬间紧绷。“是谁送你去西北军营的?”
“太后白秋月。”兰麽麽拾起头来,徐声说道。
“是太后。”想起那个人,兰麽麽就不由自主的颤抖。
“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她的陪嫁丫鬟吗?”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
兰麽麽苦笑。慕容谨之紧握双拳,甚至没有察觉,指尖已经陷入掌心。
“你知道些什么?”兰麽麽的苦笑,“我知道的足够我死十次都不止,但是,老奴一直怀疑,自己说的那句话,才是触怒太后的真正原因。”
兰麽麽闭起眼睛,回想著那天:“老奴在白家三十年,是太后的陪嫁丫鬟,也从小带大了皇后娘娘——外面的人只知道皇后是太后从白家族中挑选出来过继给少爷的养女,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出身,根本就没有那么不堪,皇后娘娘是白枫的亲生女儿,是白枫在十六岁时与外族女子所生的孩子,但是白家宗族根本不会让白枫这样的嫡长子娶一个外族女人——所以当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之后,太后命人将那个女人扔下了山崖,而皇后娘娘被秘密安排到了白家在邺城的别院中,由族内的一对夫妻抚养,十岁时过继给白枫——太后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老奴被送到了西北军营,太后大概是以为老奴在那里迟早都会死的,可是却没想到老奴苦苦撑了十年。”
“这些事情,她——”他深吸一口气,全身僵硬,“她知道吗?”
兰麽麽摇头,“不知道,皇后娘娘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太后也不会告诉她。”
兰麽麽疲累清冷的声音,继续传来,淡淡的回荡在大厅。
那简单的几句话,却比刀剑更锐利,深深刺入慕容谨之的胸口,让他痛不欲生。
慕容谨之闭上双眼,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都被打碎了。
他从未尝过这样的痛楚,只觉得任何轻微的动作,都可能让他碎为粉末。
兰麽麽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情绪。
“这些年来,老奴很多次都想一死了之,可是老奴又必须活下来,将白秋月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皇后娘娘——娘娘一直都很自卑的出身,觉得配不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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