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过要害陶颖,至少一开始没有,但谁让她那么凑巧地就在那时候回了老家呢。
父亲的过世,对她打击太大,她终于一无所有了。她坐在医院的阶梯上,就像那天旭阳失魂落魄地坐在阶梯上一样,她感到心如死灰,她当真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在哪儿。直到她的头顶上一把声音响起:“舒韵,你怎么坐在这儿呢?”
她抬起眼,看着陶颖,陶颖挺着个大肚子,有些尴尬地说:“三个月没见你,原来你回来了,我还很担心你呢。”
她的笑容多温柔啊。
她盯着她的脸,然后看着她抚摸着的快要生产的孩子,越发觉得她面目可僧,如果不是她,她不会失去旭阳,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零零地坐在这儿,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回过神来时,一杯蓝山咖啡已经放凉了,舒韵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她再等了十五分钟,终于看见了那姗姗来迟的熟悉的面孔,她的心快速地跳动着,为了他而飞快地跳动,就像那年第一次看见他时。
秦旭阳看着这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二十六年来,他的梦魇里时常会出现那一幕,半夜醒来他会出一身的冷汗,她当时摔下阶梯的场景让他这些年来一直心有愧疚。
他坐了下来,并没有点东西,他看着她,心中感触良多。曾经他们一起,也有过很多难忘的时光。如今她和他坐在一起,时光已经不饶人了,他不再年轻,她亦一样。他今天会来,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欠了她一声“对不起”,为了那个因为他而失去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的孩子,他是要过来的。
他的脸上爬上皱纹了呢。舒韵笑了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好神奇呀,你的样子跟当年我们认识时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的英俊,身上还是有着一种书香儒雅的气质。”
秦旭阳有些微怔,他没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她说的话让他有些失了神,不管是谁,说起初恋来总是会有一瞬间失神的,那些时光走过窗户,走过屋顶的往事,也总会让人心里有些波动。
有侍者过来,他终于还是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亲子鉴定单,看着她说:“这是今天刚拿到的,舒微那孩子不是我的。”
舒韵早料到了,她笑了一笑,接过来看了一眼,平静地说:“她确实不是你的孩子,你的那个孩子,被你推下去那一刻就没了,她是我收养的。”
秦旭阳脸色苍白,看着她说:“那孩子,真是我的吗?”
“我难道一个人能生出孩子来?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可我的孩子若是还在,你今天也可以做一份同样的亲子鉴定不是就可以证明了吗?”
她的话似刀一下子刺得他脸色煞白。秦旭阳看着她眼里冰冷的恨意,笑容里的寒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仍不放过他。他心里感到沉重,这份沉重一直都压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其实这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我一直为了这件事情多年来自疚不已,但过去的也都过去了,我希望你,别再执着于过往。现在你有了你的家庭,也生了一个你自己的孩子,你应该回到他们身边,那才是你真正应该在乎的人。”
“所以今天,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我知道你和关小群多年来一直没有机会再生育,你是不是也很恨我?”
舒韵看着他神色间隐忍的悲痛,觉得心里生出了一丝快意,快意之中却又夹杂着痛楚,她对他,又爱又恨。
秦旭阳一直没有说话。
舒韵重新点了一杯咖啡,和他的神色相比,她看起来冷静多了,咖啡送来后,她拿着勺子慢慢转动搅着,一边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以后的人生还会觉得幸福?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你抛弃了我,把我的孩子也杀死了,旭阳,你说我怎么可能还会爱上别人?我又怎么可能不去恨你?对一个人又爱又恨,你体会过这种煎熬的感觉吗?”
她的眼神像利刃,秦旭阳无法直视这种眼神,他垂下眼皮,舒韵就这么留恋而又带着恨意地望着他,他坐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走了,舒韵看着他一步一步地从她的视线里走了出去,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眼,所以她眼里难以抑制地涌出了泪。
第二天,舒韵坐上火车,目的地是她的家乡,这种火车现在已经很落后了,但她在重温当年离去的心境,似乎在跟当年那离开这里时的自己作一个告别。
她连一个电话也没打给舒微,她虽然养大了她,但一直没有办法当成亲生的去爱她,虽然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无辜,可心结在这里隔了一层,谁也解不开,至于她的身世,她微微仰着头,直直地看着窗外的山景,她无所谓她会不会知道。
陶颖拿着行李下了车,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打开故居的大门,回忆扑面而来,像花香送来一阵阵清香,令人心神陶醉。
苏翰辰跟在她的身后,左右打量着这个小院子,他虽然也陪着母亲回来过两次,但早已没什么印象了。
“妈,这里还没有打扫,还是先住一晚酒店吧。”
陶颖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住酒店呀?有灰尘,打扫一下就好了。”她拿着行李走进去,用钥匙打开了屋子的门,只见灰尘虽多,但还不算厚,笑道:“妈妈每年年尾都会请亲戚帮忙来打扫一次,这灰尘是积了一年了。”
苏翰辰微微一笑,打量着客厅里的老物件,说“那我去院子里打水来洗,妈累了,就先找个地方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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