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跟着了化禅师来到菩提寺门前,了化禅师背对着寺门,楚亦在了化禅师背后诵着经文,二人面前是如画一般的山水景。点点的碎金从天空洒下,千千万万的树叶在刺眼的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油绿,好像要滴出水来。
”孩子,你跟着我有二十三年了吧。“只有这时,老僧才真的像个老僧,”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阿弥陀佛,时间便如流水,岂是我等挥刀便可抽断的?唯有心中的澄明才是永恒。“
主持点点头,目光依然落在如水墨般的山水间,”孩子确实是长大了。楚亦,你将《华严经》背一遍。”
楚亦一怔,正欲开背,却发现脑中空无一文,怎么回事,《华严经》乃佛教经典,自己九岁便倒背如流,如今为何忘却了?
“如暂时记不住也无妨,万事皆在一个‘缘’字,如再有缘时,所有的经文都会在心中呈现。“
楚亦又是一怔,主持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与佛无缘了。
“主持,弟子罪过,实不敢忘,弟子愿自抄《华严经》三十遍。”楚亦赶忙合十于胸。
“心境若是澄澈,怎会被我这一句话扰得如此急躁?再者说,你幼年之时背不下经文罚抄也罢,现在都多大了,还用这些小孩子的伎俩。”了化禅师一边说着,一边从寺门后取出两根齐眉棍,将一根递给楚亦,“现在你我各施所学,若你能战胜我,我便让你重进菩提寺的门。”
楚亦一惊,连忙将齐眉棍扔在地上,眼眶中泪水欲流:“弟子不知犯下何等罪过,主持竟要将弟子逐出师门。弟子更不敢对师父举起齐眉棍。若弟子真的犯下弥天大错,那弟子甘愿身死!”
“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但你就算知道这个世界错了,你还是要对这个世界笑脸相迎。”老僧弓下腰,将地上的齐眉棍捡起来,转过身,走到楚亦面前,抓过楚亦那双生满汗水的手,将棍棒塞到楚亦手中,所有的情感都流淌在眼神之间。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暖和齐眉棍的冰凉,楚亦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与了化禅师这般接触了。楚亦接过齐眉棍,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他后退一步,左掌立于胸前,右手执棍,目光微垂:“师父,得罪了。”
楚亦腰身微弓,右手执棍的一端,右臂绷得笔直,身体如弓棍若箭,只待离弦而出。
老僧将齐眉棍背在肩上,一方忽然发力,齐眉棍便甩手而出,夹杂着劲风向楚亦砸去。楚亦收弓而回,双手执棍两端,立于身体一侧,主动朝老僧的齐眉棍上撞去。
铛!齐眉棍双双弯曲,楚亦腰身扭起,借力使力,身体腾空飞起,矫若游龙一般,双脚对着老僧的胸口踹去。老僧齐眉棍上力道未尽,若此时收回,定会反震自己手臂。楚亦这一击,是要逼迫老僧扔掉齐眉棍。
果不其然,了化禅师见楚亦这般攻来,丝毫不加犹豫,齐眉棍便脱手而出,身形向旁边一侧,便躲过了楚亦的脚掌,然后手心叠手背,二力并发,打在楚亦腹部。楚亦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只有一根齐眉棍乃着地之物,根本无法立稳身形来承受了化禅师的一掌,便倒飞而出,齐眉棍在地表划出一道长长的沟痕。最后,楚亦双臂使力,化解老僧的力道。棍立土中,楚亦盘于棍上。
那副摸样,活像一只顽猴。袈裟盖住手掌,使老僧看不到他我齐眉棍的手法。袈裟内,楚亦一手握住齐眉棍身三尺之处,中指、食指、无名指在齐眉棍的内侧,另外两只手指在另一侧,另一只手搭于眉梢,手心向下,稍稍弯曲。刹那间,山林中各种蛇虫鸟兽的百态在楚亦脑海中掠过。
早在楚亦咿咿呀呀学字时,了化禅师就经常带着他到山林之中,让他与林间的蛇虫鸟兽亲密接触,以此来保持楚亦内心的纯净,久而久之,楚亦竟自行从百兽的百态中学得一套棍法。这棍法或如猿猴一般灵活多变,或如黑熊一般沉重,或如长蛇一般凶猛毒辣,或如草木一啊不能柔和绵长。
楚亦脚蹬齐眉棍中央,同时手指下偏,齐眉棍便搅起一撮黄土,自楚亦的后方划过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弧,向老僧劈去,同时脚掌借助棍棒反弹之力向老僧踢去。
了化禅师眼神一凛,打蛇打七寸,猴子抓长尾。楚亦这步棋,是走错了。倘若了化禅师侧身闪过,转而攻向楚亦的腰部,那关乎一定然会立即失去战斗能力。而了化禅师所需承受的代价,仅仅是毫无力道的一棒而已。
但了化禅师并未这样做。这位年近耳顺之年的老僧将小腿肌肉绷紧,身体犹如洪钟一般伫立在原地,待到某个时机,沉腰侧身,体弓如月,一拳在上,一拳在下,齐齐轰出,皆硬如铁铸。
怦!怦!一拳打在齐眉棍上,直将齐眉棍身震断,一拳轰在脚心,力道蔓延至整个脚掌,随着经脉传到全身。这是绝对的力量,绝对的优势,绝对的气魄。
“孩子,你记住,哪怕是在袈裟之下,也依然有许多妖魔鬼怪。脱下袈裟,让妖魔从你的身体里出来吧。”在楚亦落地之前,主持的声音响起。
见楚亦昏迷过去,了化禅师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青山绿水,吐出一口气:“谢施主,就由你把这孩子带向世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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