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之后,我便辞了亲戚那边,不准备过去镇上了。蕙兰已经不能去镇上工作生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和资格去呢?蕙兰在那之后就一直在家闭门不出,我想去看望她,她也不让我进门。大概是看到我就会想起不好的事情吧……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就一直避免被她看到,悄悄送东西去她们家,但送的东西过几天又会被退回来……大概是我太笨拙被识穿了,或是她太聪明了,她一直都是这么聪明的。
虽然那天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有对外说,但那段时间村子里却出现不少闲言碎语。我气啊,气他们背后嚼舌根,气他们拿别人的痛苦当消遣,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更加觉得对不起蕙兰。蕙兰的艰难处境和我脱不开干系,我帮不上她的忙,只能陪她一起痛苦下去,我怎么可以比她过得快乐呢?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便暗自下定决心,她要是不嫁我也不嫁,因此还挨了不少媒人的白眼。直到后来,蕙兰的家人给她找了一门婚事,我才松了口。
蕙兰的丈夫是个哑巴,年纪和我们差不多,模样也算周正,除了不会说话,其他都挺好的。她终归还是福厚,哑巴对她不错,这才让我稍稍放心些。可我终究还是有愧,要是没有那件事,要是她的腿没有受伤,她的境况可能会更好……”说到这里,情绪好不容易平复的王心梅又开始哽咽了。
“王女士,那您的丈夫呢?您后来也结婚了吧?”杰克尝试转移王心梅的注意力。
“蕙兰结婚后不久我也结婚了,是和同村的一个泥瓦匠,叫齐大海。当年同时有两个媒人来我家说亲,介绍的另一个人是和那两个混混同村的,我自然是万般不愿的,所以才选择了大海。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后来,大海的工作少了点,他就开始喝酒,渐渐地就染上酗酒的毛病。平日倒是还好,但只要一喝酒就会乱发脾气,有时甚至还会动手。他一耍起酒疯来,我也只能避着忍着。每次酒醒后,他都痛苦流涕地求我原谅,说自己要戒酒,我也有帮着他戒,可不管怎么戒都没有用。我想,这大概就是上天的旨意吧,命里总是会有报应的……
婚后,我生了一个儿子,白白胖胖的,样子很是伶俐,我们给他取名叫小勇。我怕大海耍酒疯影响到儿子,后来索性和小勇搬到旁边的屋子住,留大海一个人住在主屋,结果他喝酒喝得更凶了,没几年就因为酗酒过度丢了命。
大海葬礼的时候,蕙兰也来了,但她只是来走个人情。见到我的时候,她依旧面无表情。可能是我过分期待了吧,期待在她眼中看到怜悯,哪怕是嘲笑也行,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像陌生人一样,什么都没有……她结婚后,我曾过去看她一次,她也是这样面无表情。之后我也没敢再去打扰她,只有偶尔从别人口中探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还行,就是一直呆在家里,也不怎么说话,村里有些孩子,还当她也是哑巴……唉,这都是些什么冤孽!
我成了年轻的寡妇,一个人独自带着孩子。娘家的人劝我趁年轻找个人另嫁了,可我不答应,我实在是后怕,万一再找个人,比大海更差怎么办?万一对小勇不好怎么办?我真的不敢相信运气了……我娘说我命太苦,然而我觉得自己就该命苦,就当是偿债了。
我本想着,一个人过苦点就苦点吧,帮人干点零活,挨挨就能过去。只不过,我实在不忍心小勇跟着我受苦。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在别人的介绍下,我去了城里打工,帮人洗碗、端菜,偶尔还能接些缝补的零活,总算可以靠自己双手养活我们娘俩。
城里打工好是好,就是见不到小勇,小勇一直寄养在我娘家,都和我不亲了。我怕连儿子都不认我,咬咬牙把小勇接到了城里。开支自然是大了,好在我找了个新工作,在一家纺织厂里当了女工,工资也高了些。
在厂里,我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很快就得到了主管的认可。主管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也是有个脾气不好的丈夫,也是早早守了寡。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不久后她就帮我升了组长。我和儿子在城里也算基本站稳脚跟。
城里的生活让我远离了村里的是是非非。家里人无需我牵挂,唯一让我挂心的只有蕙兰,我时不时向家里人打听她的状况。听说她后来当上了村里的老师,偶尔还会帮村里组织演出活动,她的丈夫则进了镇上的工厂,干起了操作机器的技术活。知道蕙兰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我的心才稍稍宽慰了些,能够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我一边上班,一边供小勇上学。小勇既聪明又听话,读书也厉害,还懂得体贴人,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娘没用,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所幸他能健康平安地长大,也算是上天还怜悯我……有时恍恍惚惚间,我会觉得像小勇这样优秀的孩子不应该是我的孩子,应该是蕙兰的孩子才对……唉,我在犯啥糊涂呢?蕙兰的孩子也不差……我从来都没有跟小勇提起过那件事,这可能是出于一个母亲的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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