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威名赫赫的莒国十大人屠,涿州八大镇抚使洪洞关镇抚使,如今的锁阳关守将之一赵文龙就如同是出海的蛟龙般,带着磅礴的气势、滔天的杀意冲出了锁阳关。
而杨兰成依然一脸从容的牵着缰绳停在那里,不动如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兰成手中的长枪已经变换了姿态,似乎随时准备刺穿赵文龙的甲胄。
五百米、三百米,终于不动如钟的杨兰成动了,杨兰成胯下漆黑如墨的战马犹如一道闪电飞奔而出,迎着杀气腾腾的赵文龙冲了过去。
一百米,两匹骏马相向而行,两位将军怒目而视,谁也不退,谁也没有打算调转马头。锁阳关城头的守军,远处朝廷的东路大军,人人都捏了一把汗。
谁会先停下来?谁会先调转马头?这些事情实际上已经并不仅仅关于生死,而是在一定程度上转变为了关乎于两军士气的一种考验,毕竟长达十天的攻伐,已经让两军在疲惫之余,陷入到了一种对外来不确定性的迷茫之中。
而这种两军主将的直面交锋,显而易见是必然分出个所谓胜负的,无论是基于作为军人的荣誉,还是基于对于战场士气的把控,在如此情形之下必然要以取胜为上。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杨兰成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向了赵文龙,而赵文龙手持着长剑抵住了杨兰成刺来的长枪,杨兰成紧攥长枪飞旋,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随后便准备将赵文龙手中的长剑挑起。杨兰成可是个如同铁塔一般的黑大汉,双臂的肌肉有如磐石,微微一较力便是千钧之力。赵文龙拧着眉头,暗暗较劲,原本赵文龙觉得这十分嘴碎的杨兰成恐怕是靠拍马屁,才得到了新安城那位小国君的赏识,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终究还是想错了,单就从这力量上,就足以窥见杨兰成在战场上会有多大的威力,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大抵如此。
虽然在力气上恐怕还是这杨兰成要占上一些便宜,但从经验而言,在战场上浴血拼杀,走过血海冥河的赵文龙哪里还会比杨兰成差呢,两个人用尽全力僵持,赵文龙必然会失败,于是便兵行险招,突然之间撤了力气,趁着突然卸力之后,杨兰成由于惯性导致的前倾,赵文龙直接快刀斩乱麻,小铁如刀的宝剑便将杨兰成手中长枪的枪头削了下来,不过是片刻之间杨兰成攥在手中的武器就从一杆长枪变成了一根棍子…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这一瞬间的变化,让锁阳关的守军们是格外的兴奋,他们几乎是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不要命一样的嘶吼着,十天了,他们一直在被动的防守,赵文龙的这番举动无疑是在他们报仇雪恨啊。
“过去,我还是迟疑,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现在看,赵将军还真是有些宝刀未老啊。”,赵文龙削掉了杨兰成长枪的枪头之后,并没有继续进攻,两个人便非常默契的分开了一些距离。
见杨兰成一脸苦笑的看着他自己手中的那根“长棍”,赵文龙也是一笑,“宝刀未老倒是不敢当,不过像你这样的小杂鱼,我还是能够收拾几条的。”
“涿州八大镇抚使,虽然性格不同,但是各个都是好汉,当年在战场上不计后果的为国厮杀,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莒国如今的局面。”,杨兰成似乎并不恼怒于赵文龙的话,而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计后果的为国厮杀,这样的一句话就像是一根炙烤过的银针一样狠狠的刺中了赵文龙的胸膛,杀人诛心,杀人诛心,赵文龙有些压抑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如同是黑铁塔一般的大汉,别看这个人五大三粗而且连说话都瓮声瓮气的人,这个人是能够看穿人心么?还只是为了讽刺自己呢?
见赵文龙脸色极为阴沉的看向自己,杨兰成便是眉头轻挑,他刚才所说话虽然是实情但是也夹杂了些嘲讽在其中,涿州的八大镇抚使所做的贡献是无法抹杀的,正是这八个人在内的无数将士的奋勇拼杀才有莒国今天的一切,如果这些人能够圆满的走过自己的一生的话,必然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但是参与叛乱,成为刘谓崖、刘景林父子叛乱一党之徒,会让他们之前数十载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化作泡影,他们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史书所记载的更多的将只是他们的背叛,是滚滚骂名,是遗臭万年。
赵文龙那铁青的脸庞,是在告诉杨兰成,对于这件事儿他赵文龙是在乎的。
杨兰成一脸冷笑的看向赵文龙,“赵将军是驰骋疆场十数载,奋勇拼杀一往无前,身上更是不满了各种伤痕,每一道疮疤那都是为莒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印记,百年之后肉体消融,但是赵将军的威名还将在我大莒国的史书上流传。可惜,从十天前开始,无论赵将军是生是死,都将被淹没在滚滚骂名之中,叛徒!奸佞!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一个褒奖的词汇,甚至赵这样一个姓氏都将承受着骂名。”
“这是战场,不是御史台!”,赵文龙紧咬牙关喝道,“你如果是想要靠你的嘴皮子就攻下锁阳关,那是做梦!断没有这种可能!”
“哈哈哈。”,赵文龙的话音刚落,杨兰成便哈哈大笑起来,“赵将军,锁阳关就在这里,我今天拿不下锁阳关,明天也能拿下,明天拿不下,后天也能拿下。我拿不拿,锁阳关都在那,想拿也就拿了。因为我身后是莒国,是朝廷,是国君,而你的身后恐怕什么都没有。”
赵文龙咬着牙关,深吸了一口气,“黄口小儿,说够了!说够了就来战!”
“没够!”,杨兰成举着手中的那根没有了枪头的银棍指向赵文龙,他又指向了锁阳关城头,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声音喊道,“这是莒国!锁阳关内外都是莒国!这城内外都是莒国人!为什么莒国人要打莒国人!为什么!二十多年来,百姓们日夜操劳才攒下了这点家底儿,就因为刘谓崖的一己私欲就此葬送!就因为刘谓崖的一己私欲,死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你们是在为谁而战!你们是在为什么而战!”
此时整个锁阳关内外似乎都被停滞了一样,空前的安静,安静的可怕,唯有杨兰成那瓮声瓮气的怒嚎在不断的回荡着。
已经破了音的杨兰成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怒吼道,“你们就算是死了,也都是白死!注定要被骂千古骂名!区区涿州,纵有千万人也无法抵挡整个莒国的攻伐!你们不过是刘谓崖那该死的野心的牺牲品!”
“够了!”,赵文龙忽然间吼道,他用手中的宝剑直指杨兰成,“你真觉得我不会杀你么!”
“不,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计算你杀了我,我也会被葬在新安的忠烈祠!待我灵柩还都,必然是黄土垫道,万民出迎!因为我是英雄,是平叛的英雄。”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忽然传来,在杨兰成身后扬起了大片的沙尘,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在沙尘之中,有一杆大纛,上面写着硕大的“迟”字,疾驰而来的是上千手持弓弩的骑兵,而由他们所拱卫的正是东路军主将迟松林。
原来,一直在大帐之中的迟松林是越等越觉得急躁,不断的派斥候打探前方的消息,并且也早早的组织了士兵准备着,当然这种准备完全是为了能够在关键时刻驰援杨兰成。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迟松林是真的坐不住了,于是便点兵出迎涌向锁阳关。
“赵将军,朝廷的士兵虽然可能没有涿州军那么英勇,但是他们还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杨兰成停顿了一下,有些哽咽的说道,“因为他们曾是韩青元帅帐下的将士,他们要将韩青元帅所承受的冤屈洗刷,他们要为洗刷上千阵亡将士的冤屈,要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赵文龙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兰成,然后又看了一眼杨兰成身后卷激着黄沙而来的数千骑兵,而后便打马回城。
“胡闹!这是在战场!不是在过家家!”,刚刚同杨兰成会合,迟松林便止不住的破口大骂道。
杨兰成很是淡然看了迟松林一眼,并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见杨兰成少有的没有反驳自己,迟松林便是一滞,然后便抬头望向锁阳关城头,此时由于朝廷东路军的大军袭来,锁阳关之上的将士们再一次陷入到了戒备状态之中。
迟松林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打转马头,低声说了句,“回营。”,随着黄沙再次扬起,匆匆而来的东路大军再次匆匆离去。
“你是吃错药了么?你脑袋是让驴踢了么?!”,刚刚回到中军大帐,迟松林再一次忍受不住冲着杨兰成骂道,迟松林的手指是恨不得直接穿进杨兰成的脑袋里看一看,到底他的脑袋里是些什么东西,“这是战场!战场!前前后后打了十天,光是士兵就死了大几千人,拿人命去填都攻不下的城头,靠你张嘴就能攻下来么!”
坐在地上的杨兰成面无表情的看了迟松林一眼,然后就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告诉我你要去讨敌骂阵,但凡有一个人赶出城的,你都要把他的屎打出来。”,迟松林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呢?然后呢!你在前线就打了那么一会儿,连长枪都变成了长棍,到这种地步了,你竟然还要说那么多的废话,你觉得说这些话就能感化他们么!他们如果真的这么容易被感化,朝廷出什么兵?派出三千个夫子来,是不是就骂下来了!再多一点是不是其他三国就都打下来了!你也是在沙场上沉浮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还这么异想天开呢!”
杨兰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脸不经意的看向迟松林,“说完了么?”
“说完了么?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听到杨兰成的话,迟松林直接再次炸了锅,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杨兰成竟然还不愿意了,你自己办的这么可笑的事情,难道还不让人说么?迟松林眉头紧锁,虎目圆睁,“你是副将!如果你今天在锁阳关出了问题,对士气有多大的影响,你不知道么!你想不明白么!三天!三天!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后还拿不下锁阳关,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迟松林咆哮到了破音,不过就在迟松林话音刚落的时候,杨兰成却对迟松林连着比划了两个“三”的手势,不知道是在强调他们只有三天时间拿下锁阳关,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我还用你告诉我么!”,现在迟松林看见这个数字就是一肚子气,“三天,三天之内拿不下锁阳关,我就直接抹脖子!”
杨兰成听了迟松林的话,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兰成又连着比划了两个“三”的手势,“赵文龙回城之前,悄悄的比划了这样的手势,两个三,我没太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赵文龙跟你比划了两个三的手势?还是悄悄的?”,迟松林便是一皱眉头,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你不是眼花了吧?”
杨兰成便是一脸苦笑,“你觉得我会把这种事情当做是玩笑么?”
“那他能是什么意思呢?”,迟松林看向杨兰成问道。
杨兰成想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头绪,便随后答道,“总不能是三天之后投降吧?”
“怎么可能会是三天之后投降?”,迟松林也是一脸苦笑的说道,“他要是投降,做这个手势干什么?直接开城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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