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娃进了手术室,大家就陪着师傅守在门口,一堆人像被围困的跳蚤一样,在窄窄的走廊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篾匠蹲在离他们远远的另一头低着头,一声不响。
这时候,师傅已然清醒过来了,听见老汉介绍说,是篾匠帮做了主画了押,不然二娃的命就保不住了。
师傅伸出头,往走廊的另一边看过去,只见篾匠蹲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两只胳膊环抱着膝盖,全身上下一耸一耸地抽动着,他在哭泣。
师傅心里一阵阵发疼,他疼二娃,也疼篾匠,可就在这会儿,二娃还没有出来,他顾不上安慰篾匠,心里满满的期待就是二娃能平平安安地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夫走出来,师傅一帮人赶紧围上去问,咋样?大夫。
老汉看见远远的篾匠也站了起来,想走过来,可刚迈出一只脚又缩了回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听。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个小手术,一个切除了,另一个好着呢,你们放心吧。说完,大夫就走出人堆,朝篾匠那一头走去。这时候,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两个护士推着一张床走出来,床上躺着睡着了的二娃。
老汉没有围上去,扭头又看了看篾匠,只见篾匠往前走了好几次,都停了下来。老汉向篾匠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篾匠摇摇头,又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当晚,大家都散了去,师傅一直守在二娃身边。
看着二娃小小的身板上上下下都缠着的纱布,师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娃儿,师傅对不住你啊……师傅摸着二娃的脸,过了一会儿,又攥起二娃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止也止不住。
爷爷。这时候,来宝跑进来喊了一声,师傅看见他身后跟着老汉。
娃儿想他二娃哥了,担心,非要再来看看,老汉解释说。
嗯。师傅应了声,随手抹去泪痕。
二娃还没醒来?
没哩,大夫说要到明天了。
哦。老汉在床边上坐下来,握了握师傅的手说,别难过了,好歹娃儿还活着,活着就比啥都强。
师傅不吭声,又掉下泪来。
这娃儿是为了我才挨得打,还打的那么重……师傅抽泣的声音都变了。
二娃是心疼你的手艺,也心疼你哩。
就是,所以我这心里就……师傅已经泣不成声了,掩着脸的指缝间,泪水像白水河里的水一样刷刷刷地流下来。
我刚出门时,看见篾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也哭着呢,谁也不理,看那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老汉觉得有必要告诉师傅这些。
师傅没说话,只是抽泣的声音渐渐停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老汉继续说,二娃在那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篾匠几次想过来看,都停下了,那娃儿也觉得愧疚呢。
我看见了,不怪他。师傅这会儿已经平复了心情,抹干净脸上的泪,对老汉说,你回去了告诉他,不怪他,谁不怕死哩,我也怕……现在就更怕了。
你是怕自己走了,剩下二娃可咋办。
是哩。
你家二娃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说完,老汉就看见师傅平静的脸上又流下泪来。
娃儿……师傅在心里轻轻地呼唤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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