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是这些伙夫的头儿。
虽然老万说过灶台上的事不用宋双搭手,可宋双又怎么好意思闲着。
难不成自己一个年轻人,看着那些老年人忙活儿。
年轻人,宋双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虽然他们都当他只是一个娃子。
但的确锅台上的事情也简单,两个广口的浅缸里,是散发着酸味儿的,掺了些黑面的麸子。发酵起来后蓬蓬胀胀地从缸里鼓出来,眼看着就要从缸沿上流下来。
拿个长柄勺子舀了稀软的麸子发面,一个个扣在笼屉里,装满两口大锅上的十来个笼屉,添材加火从笼屉里噗噗冒出热汽后,另两口大锅里,就开始煮面糊糊。
也都简单,就是往烧开的水里撒些芥面再撒几把揉碎的干菜叶。
听老军说,那都是些晒干的野菜。
什么事情到宋双的脑子里就会有些想法。
脑子里一琢磨,学问就出来了。
用这长柄勺子怎样把那面糊糊不多不少,一滴不漏,稳稳当当,各就各位的在那笼屉里扣出一个个均匀分布的馍头。
再怎样用那长柄的勺子搅拌那锅里的糊糊汤,让糊糊像陀螺一般均匀地旋转而不溅出锅外。
哪里都可以练,练手也是在练心。
灶台上的事情,老万是不动手的。
饭做好后,依旧赶着牛车带上宋双去给那些罪犯送去。
这回去时,那些罪犯正铺排在平地旁边向阳的山坡上翻地。
牛车一到,便有军士从阴凉处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吃饭了。
罪犯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锄头和铁锹,慢吞吞地围拢过来又排起了蛇形的长队。
宋双就这样开始了他伙头军的生活。
天一黑又是无事可做,和那些老军在院子里围着火堆坐了一会儿后,便都早早休息。
油灯还未灭时,在微弱的灯光下,宋双看那窑洞拱形的穹顶,感觉有些压抑,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早早起来和那些老军一起做了饭,送罢饭回来又把缸里的水补充满了。宋双向老万请示道,我想到山上浪会儿去,行吗。
老万道浪去吧,你个娃子呆着做啥,憋出病了。
宋双刚走出几步,老万忽喊住叮嘱道,娃子,你到山上也要小心,这山看着平缓,但到处是沟壑断崖,可莫跌了下去。
忙答应着我就在这附近山头上转转。
去山上并不是去散心的,却是宋双心里在想,武功这东西没有人教就自己练,这山野就是一个好场子。
这山看起来平缓,真往上爬时才知道那坡度也是颇为陡峭的,又加之山上无甚草木尽是砂土,上下极易脚滑。
宋双拣那零星的草木根茎旁边突出的小土包踩稳了脚,拐着弯儿呈之字形斜向上爬。
坐在那山顶上,被风吹着,却感到无比的快意。
在细往四周看去,那群山脚下,果然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夹杂着一道道的沟濠。
那就是老万说的断崖沟壑了吧。
宋双想下去看看,但也知道,这山上的路看起来近走起来却远,怕午饭时赶不回来。
且先坐坐。
那时宋双坐在山顶,正惬意地感受着风吹。
山下,几个老军正懒懒地靠着山墙坐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看着山上宋双变小的身子,一个老军说,这娃子不是个简单人儿。
那老万浑浊的眼中闪出一丝光来,缓缓道,不是个简单人儿。
又微微吁了口气,只不知命咋样。
此后,每个早上,忙完灶台上的事。那些老军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儿就有了可以消遣的事。
他们看着那个黑点儿,斜行着拐着一道道弯儿向山上爬去,然后在山上坐一会儿,又斜行着下山来。
有时候,那黑影上了山便消失在山那边。
有老军担心的说道,这娃子别跑的远了,摔着跌着。
又有老军说,这娃子做事不急不缓是个有心的。
他莫是去那沙河边上了吧。
沙河,就是老万说的那些断崖沟壑。
夏天有雨水时,山上的水流下来,汇集起来便是山洪,常年冲击土层塌方冲出了沟壑,只山中留不住水,水很快流走只留下一道道沟壕。
一个老军皱了皱眉,咋说这娃子还小,别真给跌着了。
老万懒懒地道,只怕这一辈子遇着的沟沟坎坎多着呢,就让他自己趟着摸去吧。
宋双确实去了那山下的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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