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果然帮忙寻得一个唱曲的好所在,是一个刚走了卖瓷器的戏社子。
那戏社靠北一座台子,前面搭了棚子可放得十几张桌椅,旁边有楼上楼下几间房供人住。
主家姓鲁,名叫鲁勇。
是个高大的红脸汉子,四十出头,也是个退下来的士卒,和那店主一样,也是身上缺了东西才退出军户的,却是瞎了一只眼。
鲁勇豪爽,见众人看他用布条遮了的眼,笑道我这眼睛是土西人弄掉的,连眼珠子都没了。
老赵眼尖,早瞅见那布条两边皮肉抽搐松驰,里面定是没了东西。
也和那店主一样,鲁勇血里面有南有北。
鲁勇甚是豪爽,听要长期租这场子心里欢喜,也不欺生人,出了个合理的价。又带着老赵于府衙内办得文书,却原来是那时的演出也是要缴税的。又指点哪里购得粮米菜蔬哪里有瓜籽茶叶。
有鲁勇帮助,不几日,唱曲班子便开张了。
开张那日请了房东鲁勇、店主老桂和附近邻居商户十来个人。台上搭了青山绿水的背景,阔嘴李孝拨弦子,小贾敲鼓子,两个女娃莺啼、绿意和少年竹官三个唱曲的或一或二或三个一起上台轮番唱曲。
说到这里,这些人的名姓全都告知读者,以后也好说事。
那南曲唱腔温婉柔绵,唱词华丽,内容多以情事为主,莺啼女主竹官男主,那绿意虽是配角却是丫鬟小厮大小男女都能演的。
台上唱什么江南三月三草长莺飞春意暖,丽人踏青来桃花粉面惹人怜,什么园里佳人摆秋千……
台下大多上了年纪的闲人,虽是情话,但对这乡音却还是津津有味,个别听不懂的见台上人肤嫩面粉衣着光鲜也瞧着顺眼,也看个新鲜。
不论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喝着茶吃着瓜籽又不掏钱只鼓个掌喊声好为这开张捧个场罢了。
在戏棚子旁边楼上一间房里安排了两个女客,却是房东鲁勇的老婆和女儿。
这鲁勇老婆是南来移民,对这曲子是听懂的也是好听的,那女儿生在这城里却听不懂,只好个热闹非要来看。虽是这北面边彊不似南面多礼数,但毕竟这女儿也己十五岁到了出嫁的年龄,不好拋头露面,便安排在这楼上看。
鲁勇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已出嫁,两个儿子都在军中一个已成家。且说说这小女儿,单名一个花字,长相随了父亲,面皮上黑红些身材也粗大些,性格也泼辣。一时未寻得婆家,父母只是着急。这日听说唱曲的开张非缠着爹娘要来听,那母亲训斥道一个女儿家怎往热闹处凑,骂归骂经不住她缠便带了来。
那母亲听得专注,女儿却在旁边叨扰,“娘,你看那个公子是男人还是女人?”
母亲眼瞅着台子说:“南曲绵软,男子也似女人一般的。”
女儿便笑,“怎弄得不男不女的。”
那娘听了转过脸训斥道:“你倒是个女儿,可又哪里象了?只让娘发愁你嫁不出去。”
女儿笑道:“嫁不出去也好,哥哥都在军中,我便孝敬爹娘,你只把我当儿子使唤就是。”
那母亲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只你嫁出去了就是孝顺,再过一年你还嫁不出去还得家里缴税。”
却是这国前些年多战事,为增加人口,律法规定女子十六岁前必得嫁人,若嫁不出去还需缴份税钱的。
那女儿道:“看这台上唱曲的也大了,只不知嫁没嫁娶没娶。”
那娘道:“这些唱曲的都是缴过税的,嫁不嫁娶不娶没关系,倒听你爹说还都是没家的娃。”
女儿道:“这些人却自在。”
那娘听了又训斥道:“这般歌舞伎下贱的,难不成你学了他们去?若做了这般人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那女儿故做害怕吐吐舌头,嘴上说怎会怎会,眼睛直瞅着台上的竹官,心里想这男人倒是生得好看。
那日唱罢,南面来了个曲子班便在城里传开了。果然是城里多南人,只身在异乡怀念乡音,来的人便渐渐多了。老赵便定下每日午时开张,唱一个时辰休息。晚饭后再开张唱到三更收场。
又过得几日来的人更多了些,社子里或坐或站挤得满当当的,老赵收着钱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惊骇和忧虑,那些军汉和百姓竟多有在这曲子上掏钱的。这城荒蛮处无多少田地,虽这些年和土西并无大战事多了些过往商旅,可又怎能如此富庶。
这城虽也设有府衙,但大多军户,这军队又是属那贼管辖的,士卒手里都有钱,这贼定是有人心拥护的。
老赵心里的贼是何人?自是那店主老桂前面提到过的,管着这城军队的将军燕楚了。
那将军在老赵心里如何是贼待后面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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