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很清楚,含血书生就是因为齐一门一意勤王才脱离的齐一门。一千年来,唯有齐一门,一心一意,不停的将门人往北边送。北洛平原上的孤坟,最多的就是白衣当尸的无身冢。
“初帝嘛,这小子确实是人皇的资质,只是太过执着。”长篙人说初帝是小子,众人听得很是不适。他们皆知,墨海的初代皇帝已经快两千岁了。但是,没办法,最大的老妖怪此时就站在他们面前,为他们撑船。
“我还得叫他一声叔叔。”长歌左摇,李青月低眉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你居然是李家的人?”曹一折惊叹出声,这一瞬间萦绕他心头上千年的疑惑终于解开,他终于明白为何李青月这般了解皇室的事。
“你们这些晚辈要谢谢初帝,没有他,你们未必都能够被生出来。”长篙人目光远眺,他能透过水雾瞧见对岸了。
“谢他什么?”许久不曾开口的拖沓道人,含着怒气,问道。
“谢他,登上长生之前多看了这人间一眼。”长篙人知道这个道士有过一个很悲惨的过去,轻轻的开口。
“我呸,当时我若不是有心求援,至于我朝晖山死得就剩我一人吗?”道士目中杀气尽露,“而李家呢?年年接受我宗派供奉,最后还不是袖手旁观?”
客人不逍遥记得,那段岁月,唯有他这一脉,朝晖山的一宗修士,念及皇室与凡人有恩,自己又是凡人出生,便与皇室交好。可惜,皇室对他见死不救。
“嗯,往事如烟,今日回头,已经看不真切了。”长篙人不想这个道人心里多生恨意,选择了知而不言。
拖沓道人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不善,抱了抱手,丢下一声抱歉,便转过了头。
众人都不再言语,简单的几句已经涉及到了恩仇。他们怕再多说下去,他们就要拔剑相向了。
李青月瘪了瘪嘴,有些难堪。墨海皇室一直都是由凡人当皇帝,其实很多时候,做点事情来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如今西秦已经快把拜神候给灭了。他刚得到消息,西秦九子在九山十八靠上站立了好些天。
秦秋死了,西秦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呢?西秦九子,都是用来专门杀人的人。
洛水水雾中缓缓的行驶出一艘大船,撑船的人与船相比,就像是一个黑点,景象极其滑稽。
长歌当欢很大,但是却是人力驱动,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喜感。长篙人手中的枯黄竹竿,在入水时候便生出许多根须,这些根须直接插入河底,汲取养分,原本干枯的竹子慢慢的泛出新绿。
待到长歌当欢靠岸,长篙人轻轻将竹篙往旁边水中一放,此地便生出了一片水竹林。从长篙人第一次将竹篙放入洛水中时,他便再也没有将其完全提离水面过。这也就是说,竹篙的根部一直在水里。此时水中突然生出无数巨大的竹根,将长歌当欢抬离了洛水,然后紧紧的将之包裹在了根须之中。
众人都是修士,而且是活了最少一百年的修士,他们对此等凡人眼里的神迹已经见怪不怪。原本光秃秃的洛书河岸,因此突然多了一整片竹林,在空旷的平野上,显得十分抓眼。而这片竹林还在不停地扩大,仿佛是要顺着洛水一路长到西边的长生林里。
曹一折望了眼负手低头,默默前行的长篙人,心中微微触动。施术者已经远离,但是术法仍旧没有停止。这到底是是他施展的手段,还是与他无关?
回头看,翠绿竹林已经延绵了了十几里。而前面衣衫褴褛,脏兮兮的汉子,才只是远行了几十步。众人都是步行,此时没有竹林的脚步走得那般快,眨眼间,都身在竹林里了。
长歌当欢众人并没有因此多做停留,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华多,我前些日子见到了你师父?”曹一折轻抚竹箫,一句话挑破了路上的沉闷。
“普善?”慈祥的胖僧人直呼其师尊名讳,言语里没半点尊敬。
“嗯,他出手拦我,我打碎了他的钵盂。”曹一折说道。
“他没死?”胖和尚好像是有些失望,“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遇上你还不死?”
“我没空理他。”曹一折很无奈,“下次见到了帮你送他一程?”说着递给胖和尚一块令牌。
“多谢大人。”慈眉善目的华多,接过令牌,眯起了眼。
曹一折说着又看一旁轻缓踱步的白面书生,他此时正在朝眉毛上涂着红色的胭脂。知晓此种胭脂的作法的曹一折心里泛起一阵恶心,他打趣道:“你老师快撑不住了,不趁他临死前,去陪他几年?”
茶几,华多,他们其实很多方面都很像,但是他们互相瞧不上。曹一折最喜欢的就是先逗逗这个,再逗逗那个。
贪玩的心,是不老的秘诀。曹一折深谙其道。
“没事,还早,等到时候我去送他一程。让他去瞅瞅,地下到底有没有地狱,天上有没有佛祖。”含血书生阴柔的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含血书生,虽然说加入了长歌当欢后便自称为茶几,但是他在齐一门有个名字,叫做,齐修云。
长篙人走了半天,终于领着众人出了竹林。他随手从土中检出一块巨石,扔在地上,黑乎乎的脏手一挥,巨石上出现了三个字,竹林渡。
长歌当欢的大船就这样隐没在竹林深处,本来没有渡口的洛水,从此便停在了竹林渡。
在鸠浅炼化竹篙之前,大概,这艘长歌当欢会一直,停在竹林里,下不了水。
“我们这是要是去哪里?”姜丝丝还是喜欢大人们给她分配任务,这样漫无目的的走,总让她觉得在浪费时间。
她明白,自己是历经苦修才追上众人修炼的步伐的,所以对自己的空闲规划的极其严格。
“风雪庵。”
长篙人扔下这句话,便提步走上青天,不再言语。
他并不是不会像修士那般飞行,只是走在路上的日子过得太久,习惯了两脚踱步的悠闲。
就在长歌当欢的人还在天上赶路的时候,风雪千庵的一间深林小寺庙中,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和尚,在不知疲惫的练着佛门棍法。
“不问,歇歇?”老和尚见徒儿如此勤奋,既欣慰又心疼。风雪庵,只要有一人如此,传承便不会断了。只是,老和尚清楚,不问他已经这般日夜不休的苦修了十年了。
距离上次尾观一别,也是八年。
刚入春,天气还是寒冷的。寺庙地势较高,气温还是没有回上来,但是长相俊秀的年轻和尚还是恍如夏日,身着一件寒衣,便开始了修炼。
佛门棍法,基本已经被他修习遍了。此时,他随着记忆,将棍越耍越快,越耍越快,棍风马上就要掀飞寺院。
就在某个临界点的时候,老和尚近身,抓住了他手中的棍子。
“我佛好生,不问,练棍是以惩代杀,以伤代杀。切记不可有杀心啊,徒儿。”
老和尚语重心长,他知道,不问只是不说,但是看到他重新炼化钵盂时,还是极为愤怒的。
“师傅,我还得再练。修为深厚如您,尚且只能堪堪接住那贼人全力一招,我修为低微,还是无法行走世间。”
不问眼神坚定,他知道自己只能用手中的棍去对付那些拿刀拿剑的修士。
风雪庵是出了名的救死扶伤,与人收尸。但是,这个名叫不问的年轻和尚,不想每次只是能够做些埋尸之事,所以他决意变强。
“我佛从来不是依靠强大的修为,行走世间的。”老和尚如何不明白徒儿的忧虑?只是,佛门子弟,本就不该与人争斗。
“徒儿知道,我佛执善。但是天下将乱,善意无处藏身,唯有强大的修为才能为人间至善谋得一丝栖身之地。”不问将师父的手轻轻拿开,寻了方空地,继续舞着木棍。
其实不问已经修行到了凡上境界,是风雪庵中这一代人里最优秀的一个。
但是他从未代替风雪庵出过寺庙大门,他不是怕死在了外面,只是不想白死在外面,劳烦同门师兄弟为他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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