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赫伦胸部穿刺的箭伤伤情加重,开始有些发烧,只得独自趴卧在马车里。杨猛时常来探望他,随着交谈渐深,彼此互生知己之情,宿营时二人也常同榻抵足而眠。
白天行进的马车外则时常传来来回跑马的杨玥欢呼雀跃之声。
一连两天除了途经的几个空无一人的小村庄,没有敌情。看来清骑祸害完这里大概去往了他处。
这天傍晚,徐露从已经可以独自下地的赫伦身边走过,继而踏着绣鞋的纤足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了一行浅浅的脚印。
赫伦皱着眉头,自己在徐露刚留下的脚印一旁也踩了个足印与之相对比较,仔细查看之下,赫然发现这脚印竟只比自己的足迹略小。
“奇怪,这个……怎么和历史书写得不一样呢?”自言自语的赫伦疑惑不解,心想:历史书上不是说自南宋理学盛行,汉人的妇女都要缠足的么?
“赫公子,你怎么了?在这里念叨什么奇怪奇怪的?咦——你干嘛一直低着头,是有什么东西丢了么?”偷骑马刚回来正绕着她哥走的杨玥,遇见了赫伦,偷偷靠近好奇道。
“啊,杨小姐……我我……没什么事……”赫伦讪笑了两声,吞吞吐吐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赫公子,我看你脸色很难看?你是有什么心事么?若是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小妹知无不言。”赫公子为什么一直低头看着徐大姐留在地上的足印,难道赫公子心里喜欢徐大姐。难道喜欢就是脚印对脚印,咦——感觉有点恶心——
“这……恩……”赫伦踌躇。
“赫公子……可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却不善表达。那人可是徐大姐?!”好奇心重的杨玥没心没肺地八卦道。
“啊啊——不是,不是的。我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一时不知道当讲否。”赫伦的眼睛瞪得老大,没有想到少女的脑回路如此清奇,惊讶道。
杨玥哧的一声笑:“喔——什么疑问啊?会跟脚印有关?”还害羞呢?!嘻嘻——
“这个,那我就说了,如果冒犯到杨小姐,还请不要责怪。”赫伦犹豫了片刻,终于抵挡不了本能的好奇心和研究癖,冲口而出:“杨小姐,你应该没有缠小脚吧?!所以,那个……缠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赫伦知道这时候的缠足应该很流行,但奇怪的是至今为止,他所遇到的女性竟没有一人是缠足的:豆豆娘是个村姑,经常下地干活缠足什么的也就不说了。杨玥是个爱好武装的假小子,在这个乱世也可以不用理会,可徐露是出身地主的小妇人却也没有缠足,并且行走自如,这似乎和记载的历史完全不同啊?!
杨玥一听之下,含羞忍辱地看了赫伦一眼,见他确实不像有意调戏之举,耳根子发烧的她略略地解说了一番。
原来明朝的缠足,只是用布紧紧裹住以显得纤长瘦细些,如同后世穿高跟鞋的意思差不多,根本不是如后来的满清那样生生地将足弓折断缩聚在一起的畸形。
实际上,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马皇后就是天足,所以历代宫廷、显贵都不怎么缠足,《万历野获编》记载,“今禁掖中,凡被选之女一登籍入内”即解去足纨(裹脚布),别作宫样”,而到了弘光朝在民间挑选后妃时,太后甚至特意下旨说待选女子不需要缠足。
“哦……原来是这样啊。”赫伦了然道。
杨玥羞不可抑,古代女子的脚是与胸部同等私密的所在,与男子谈论已是不该,这个赫公子还一脸……“登徒子!”杨玥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气咻咻地往前冲。
赫伦却并没有在意杨玥的羞怒,不动的他此时两眼放空,身体不动还是保持原来面朝的方向,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如果明代的缠足只是裹着脚掌显得纤瘦些,避免出现大脚骨,可为什么一到清朝就变成了对女性的残忍暴刑?当初赫伦看到自己奶奶那一辈人的小脚时,对封建礼教变态的审美趋向所惊诧愤怒,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摧残女性极端恶心、极度残忍的习俗呢?这是一个正常人类的审美么?当时的他疑惑不解,甚至连带着对中国古代文明都有些憎恶反感。一个如此摧残女性、审美极端病态的文明又有什么伟大的。
而现在,赫伦终于明白了残酷真相。
什么古代习俗,放屁——如果是习俗,那么在同一个中华文化圈里的朝鲜、越南和日本怎么没有这种废掉女子双脚的恐怖习俗;如果是传统,那么流亡海外南洋的那些明朝遗民们怎么没有保持这种让女人走路都艰难的卑劣传统,考古挖出来的明朝乃至之前历朝历代的女性尸体怎没有像清朝一样的裹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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