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那阿兄却好似仍有一份侥幸,不过在她看来,恐怕更多的是有一些不甘,伊娄染信奉佛理,相信所谓的善恶轮回,所以可能会觉得:若是伊娄部不进犯晋军,那晋人就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一直驻留此地应当无妨。
伊娄林想着想着,从胡床上起身,向着厅堂外走去。
转过门廊,伊娄林看了一眼那间一直空出来的客房,慢慢走下阶梯,信步来到了那一簇青竹旁。
如雪月光下,她伸出手去,摘下两片竹叶,轻轻叠起,抿在红唇之间,缓缓呼出一口气,然而,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更别说奏出一曲优美的音律来了,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多少次的尝试了。
呆呆的在青竹下伫立片刻后,伊娄林捏着两片竹叶,慢步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之内。
窗前的木案上,还摆着自己昨夜临摹的字迹: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
虽然还是那一篇《淇奥》,但字体已显然不是那范本上的隶体书法,而是透着一丝旷达与放纵的行楷,与叶玄默写的那一篇《七哀诗》颇为神似。
这九个月以来,伊娄林几乎每天都会执笔写下两篇诗来,一首是临摹从叶玄那藏起来的《七哀诗》,另一首便是仿照叶玄笔下的行楷,一笔一划的书写这首《淇奥》。
时至今日,伊娄林笔下的字迹与叶玄留下的那首《七哀诗》已有八分相近,但仅限于这一首《淇奥》,对于其他诗词,她写不出那一手行楷来。
忽然记起阿兄昨日说起,晋军攻陷了曲邑和甫丘,兵锋已经直指洛阳了,但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伊娄林看着席案上的那首诗,不禁心中默念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人在何方......”
伊娄林此刻并没有再提笔临摹,而是取出那支一直被她藏在枕下的长青笛来,双目凝视那依旧青翠的笛身,白嫩的手指摩挲着笛尾那一块被烧焦的痕迹,陷入深思之中。
然而,伊娄林正出神时,屋外忽然响起的一声呼喊,却将她即刻拉回了现实。
而这一声呼喊也不由得让她顿时一惊,一股凉意刹那间袭遍了全身。
“晋军来了!晋军杀来了!!!”
伴随着屋外的疾声呼喊,整个部落瞬间慌乱起来,而伊娄林也急速的收起长青笛,快步跑至院内,正欲开门出去,那木质的院门却忽然从外面被猛地撞开了。
伊娄染撞开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那伊娄林道:“小林,赶快带上你嫂子,带着族里的女子往云山上逃!快!晋军的骑兵来了!”
“来了多少?”
“两千以上!别啰嗦,快点,带着族里能逃的赶紧逃!”
“那你呢?你们怎么办?”
“我们能挡多久是多久,不要想那么多!只管过了云山向东逃便是!”伊娄染紧握着手里的弯刀,再次催促道:“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怎么行!要走都得一起走!”伊娄林不肯,有些执意的要求道。
“你是想让我们全族都死在这吗!??”伊娄染见伊娄林仍要执着,开口厉声呵斥道。
“不行!”伊娄林几乎要哭出声来了,眼含着泪,执拗的大声道:“要死也得死在一块!”
然而,不远处一阵战马嘶鸣和隆隆的马蹄声,彻底结束了这段僵持不下的对话。
伊娄染出门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因为他看到,此刻已有数百晋国骑兵从侧面直插入部落和云山之间,截断了所有人的退路。
而此时的北方,黯淡的月光下,更是无数白袍起舞,泛着寒光的铠甲剑刃,伴随着颤人心弦的马蹄声从曲邑方向直奔而来,杀声震天,势不可挡。
伊娄染心中一凉,但也只能咬着牙大声呼喊道:“集合所有青壮!组织防御!”
虽然部落早已溃散,但四处逃散的族民,却被四面不断袭来的晋国骑兵又逼了回来,最后只能聚集在营寨中央的空地处。
伊娄染带着族里的所有精壮汉子,手持各式武器,将那些妇孺少艾全部围在了中间,伊娄林也搭弓拉弦,紧紧站在伊娄染身后。
场面陷入短瞬的平静,因为此刻,部落内的所有族民已全部被晋军包围,无路可逃了。
伊娄染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对方领头的那名身着银白铠甲、肩披白袍的小将,眼神凶戾,狠声对身后众族人道:“倘若他们敢踏进营寨一步,就跟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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