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的沙场残阳下,叶坤紧握长剑的双手仍在不住颤抖。
刚才激战时,飞溅在他脸上的敌将鲜血仍有余温,闪着寒光的剑刃也被染上了一层腥红,他喘着粗气,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仍未从刚才的厮杀中回过神来。
看着遍地的胡兵尸骸,叶坤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心底是异常的繁杂。
他承认自己比不上弟弟叶玄,在中原的时候,他没有在军营历练过,也从来没有披甲杀过敌,这还是他第一次上阵厮杀,尽管一路都有府卫相护,但那鲜血的腥臭味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内心深处反复提醒着自己:“战场之上,他们不死便是我亡!”
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那颗仍在疯狂搏动的心脏稍稍平复一些,可一想起昨晚那双祈求的眼神,却又有些挣扎起来。
叶常见叶坤一直伫立在战场上久久没有离去,不禁迈步走了过去,然而当他已经走到跟前时,叶坤却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叶常长长舒了口气后,看着眼前的一片尸山血海,拍了拍叶坤的肩膀,轻声道:“走吧,天快黑了,进城去吧!”
“嗯。”叶坤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叶常的脚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遍地的尸骸,牵着战马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其实,作为将领,更作为父亲,叶常又何尝不知道叶坤在想些什么呢!
不只是叶坤,就连他心里此刻都觉得有些怪异。
当他看着五营军战士的骸骨时,内心是充满仇恨与怒火的,但当他放眼横尸荒野的胡人尸体时,心底却又在酝酿着一种不安的情绪。
因为他宁愿看到,躺在地上的胡贼尸骸个个都披甲执锐,即便是死去了,脸上的神情也是狰狞恐怖,叫人畏惧,而不是此刻自己所看到的这般,和寻常百姓无异,和自己无异。
只是他终究经历过太多的厮杀,也见过太多死于胡贼手下的晋国百姓,这样一种感觉在他心里只是一闪而过,但对于刚上战场的叶坤来说,却不是一个能自然而然越过去的坎……
傍晚时分,司马徽和安字营陆陆续续在江夏城内驻扎下来,主帅营设在了城中央,是司马徽与左右使一起议事的地方,而安字营的主将营则紧挨着主帅营帐。
安字营的驻扎地,就团团护在主将营和主帅营周围,向东延伸,是叶凌的前锋营,向北,是林字营,最后向西的襄阳方向,则是奎字营。
安定下来后,司马徽当即召见了叶凌,一番褒扬并许诺再从安字营增派两千将士于叶凌指挥。
安书武对此虽然疑惑,但一来碍于与叶凌的交情,二来也是越王的安排,自然没什么异议。
在向司马徽禀明了今日战况的详细情形后,两人又彼此寒暄几句,叶凌才在安书武的陪同下出了主帅营,准备回自己营地去。
营帐外,明月当空,两人一路往前锋营将帐走,一路谈论着江夏郡周围的敌情,安书武仿佛回想起了过往,笑着赞叹一句道:“转眼已是五年了,没想到叶公行军打仗依然精巧!此次夜袭着实周全!”
叶凌听罢,摇了摇头,道:“安将军过奖了,和五营军各位将军相比,叶某难望项背啊!也是,五年了,那时候你我还是劲敌,而如今却已是同袍!果真是世事难料啊!”
安书武听罢,也爽朗一笑,道:“不错,我是凌湘叛军之将,你乃洛阳叶公!若不是劲敌,又如何会英雄相惜呢?”
两人一边向前锋营的营地走着,一边回忆着五年前的蜀地之乱。
那一年,叶凌领叶家军与凌湘“叛军”对峙于乐山以北,而与之相对的,正是现在身旁的这位安书武将军。
彼时两人均视对方如劲敌,几番斗智斗勇,都不见胜负,叶凌曾当面劝诫安书武弃暗投明,归附朝廷,而安书武见叶凌浩然正气,光明磊落,也曾设计诱降。
虽然两人谁也没能折服谁,但也因此结下渊源,互相敬佩,英雄相惜。
而在凌湘军被朝廷接纳后,两人也终于放下宿怨,结为好友,并开始有了书信往来。
正因为这番友情在,才有了后来洛阳被围,叶凌奉旨联络五营军,护送江北难民南下荆州一事……
安书武接着笑道:“叶公可能有件事想不到!”
“哦?安将军说的是何事呢?”
“叶公可否知道今日的五营军即是往日的凌湘军?”安书武伫足,笑问道。
见叶凌些许疑惑的摇了摇头头,安书武又忍不住大声笑道:“今日叶公既已成五营军的前锋主将,所以,五年前那场劝降较量,还是在下胜出了!哈哈哈哈……”
叶凌听罢,也随着安书武笑了起来,只是,他心中仍然十分清楚,洛阳沦陷,叶家军全军覆没,正是因为五营军故意拖延北伐导致的,在对待司马徽和五营军的态度上,他永远也不可能像安书武这般维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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