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当时‘凌湘军’的主帅是安书文将军,然而这支大军却又受于襄阳王司马旧的辖制,属于襄阳王府的势力。”
林潇云一直望着屋外的雪白,将那段蜀地的往事娓娓道来:“于是,朝廷为了剪掉襄阳王的羽翼,在‘凌湘军’入蜀,与叛军拼了个两败俱伤后,不仅断了我军的粮草供应,还派遣吴王司马旭的军队前来,以‘与叛军勾结’之罪围剿凌湘军。”
林潇云没有停顿,转头看向叶玄,接着道:“当时北地胡寇压境,中原流民四起,而朝廷所想依然是如何在王派之争中稳定皇权,那个时候,我方才看清我一心想要报效的,是一个怎样的朝廷!”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雪夜,我们凌湘军仅存的千余人被吴王大军围困,全部收缩在一座山岭之间,在虞公的提议下,斩杀了军中襄阳王府的掾吏,喝过壮行酒,杀光军中所有的战马,所有将士大吃大喝一顿后,杀下山去......”
听林潇云说完这些,叶玄一时间愣住了。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绝对是真真切切的过往,因为蜀地平叛,若真的说起来,和叶家军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正是他觉得此事有些复杂的原因。
不过,纵然此刻他心中解开了一些疑惑,但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却又只觉如鲠在喉,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潇云回望一眼窗外暗夜中的落雪,继续细细说着:
“我们千余人趁着夜色,冲破司马旭几万大军的重重阻截,准备直捣洛阳,只为洗去自己身上的冤屈,可没曾想,一路加入我们的流民越来越多,终究联成了一支数万人的起义大军!”
“朝廷见情势不可收拾,在北地胡寇攻势越来越烈的情况下,考虑到凌湘军已经脱离襄阳王府,所以很快作出了让步。于是,一切罪责全部推到襄阳王司马旧身上,朝廷也承认了‘凌湘军’,并赐爵赏官,同意凌湘军驻守蜀地。”
“在如何回复朝廷的招安时,虞公告诫我们,若不见好就收,等候我们的只能是玉石俱焚,就这样,我们答应了朝廷的条件。而后虞公在‘凌湘军’的基础之上先后组建了安字营、祖字营、林字营、勇字营、奎字营,凌湘军也正式更名为‘五营军’,这便是五营军的由来......”
林潇云说完这些,夜色已经完全笼着大地了,窗外除了呼啸的风声,听不到任何声响。
叶玄听完,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看了看眼前神色黯然的林潇云,似乎他仍旧沉在那个厮杀的雪夜,便没再去打扰。
小小的柴屋里安静了许久之后,林潇云才又说道:“既然你以后要入林字营,这些就应当告诉你,我们五营军与朝廷的关系,并不像叶家军与虚家军,所以有些事情,我就不再明说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说罢,在屋外呼啸的寒风声中,两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慢慢都闭上了眼睛。
然而夜半时分,叶玄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浅浅的马蹄声,他立马惊起,却见林潇云已经警惕的伏在窗口了,同时正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片刻之后,马蹄声又渐渐远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重归于平静。
只是两人仍然无法放心,于是换班值岗,一直到天明时分。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天色还没有亮起来,两人便都已没了睡意,还有很远的路程,所以二人都没有多做耽搁。
可当二人推开柴门,正准备告辞离去的一刹那,叶玄愣住了。
这个小村庄仅有七八户人家,且多是老弱妇孺,可此时所有的草屋前,却都多出了一只山野猎物,虽然只是一些体型较小的禽类獾类,但至少是肉食,比粗粮草根要强的多。
林潇云见了,也难得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不过他随后就想明白了原因,笑着摇了摇头后,道:“我们应该快到了!”
而这时,已经有村民起来了,在见到门口的山野猎物后,俱是一喜,而后大声嚷道:“山神显灵了!山神又显灵了!”
更有甚者,跪倒在雪地里,向着东面的山岭拜了又拜,仿佛要把心中的喜悦告诉所有人一般。
林潇云见状,指了指村民参拜的方向,问身后的老者道:“老人家,亥丘是在那个方向吗?”
老者手里捧着一只鹧鸪,喜笑颜开的答道:“嗯,对,翻过这座山,就是亥丘了!”
两人没再多留,在向老人家告辞之后,骑上马便向亥丘而去。
茫茫雪色中,朝阳缓缓自东方升起。
冬日的暖阳照耀着雪后的大地,橙色光辉洒满整个山峦和村庄,映着缕缕炊烟,分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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