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兴忙不住磕头,谢罪道:
“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孩儿一直在父王身边,父王对孩儿言传身教,忠义之心已经深入骨髓。孩儿刚才之言,只是无心之语,请父王不要动怒。”
“也对,你一直在为父身边,岂会有那些不忠不义的念想?”李定国脸色缓和下来,扶起李嗣兴,走到窗外。
此时星月当空,稀薄的月光穿过重重夜色落在李定国的身上,让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独。
他望着星空,悠悠道:
“昔日义父据守成都,见到局势越来越险恶,八旗铁骑挥师南下,预感到大限将至,便把孙可望、为父、三弟、四弟等人召来,叮嘱我们:“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
李嗣兴见父亲怒气已经消去,胆气渐增,开口不解问道:“孩儿一直不明白,大西王爷爷一直反明,怎得临终让你们归顺明朝了。”
“这个问题,为父昔日也曾想过,也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李定国沉思道:“最近些年,越来越明白其中的道理。
昔日老师领着老百姓造反,希望老天垂怜我华夏百姓,为一群快饿死的百姓找一条活路,结果没料到却是酿成了大祸,让辽东的建奴得了便宜,占据了我华夏大好河山,甚至连衣冠之地都没有了。
那建奴兵不过十万人,不及我汉人之万一,却能占据我们的家园,兴儿,你可曾想过为什么吗?”
李嗣兴道:“听金先生说,汉人多汉奸叛徒,那吴三桂引建奴入山海关,夺取了我汉人的大好江山。”
“金先生说得倒也没错,”李定国微微点头,叹息道:
“但只这是表面原因罢了,汉人中虽有一些奸贼,但终究是少数人,如不是情非得已,也没人愿意做这奸贼,背上一世骂名。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我们汉人四分五裂,各自为战,越来越寒了许多能人志士的心,才被建奴寻到了可趁之机,逐个击破。
若是有天下正统将天下汉人心连在一起,哼哼,凭建奴微薄之兵,如何能抵得过我数千万汉人之力?”
说到这里,李定国停了下来,双眸凝视着自己的儿子,语重心长道:
“兴儿,这大明便是我们汉人的正统所在。唯有尊奉大明,才有可能凝聚天下仁人志士的力量,将建奴赶出中原。
想来这便是义父临终前所想的。”
李嗣兴脸色中仍带着一丝疑惑,却没有反驳,连连点头。
李定国哪里瞧得出来其中端倪,又拉住李嗣兴手,道:“兴儿,你过来,为父让你看一样东西。”
李嗣兴心中好奇,随着李定国走到屏风后的一个桌子边。
只见李定国从桌子下取出一个用蜀锦包着的锦盒。
他更加好奇,
在他印象里,父亲对于丝绸锦缎都不屑为之,平日里都是穿着戎装。
但令他更为震撼的是,
锦盒里装的不过是两个大字而已,
其中一个是忠,
一个是义字。
纸张和上面的墨迹已经陈旧泛黃,显然已经过了许多年,但字体霸道有力,让人一见便心神俱动。
李嗣兴惊道:“这是谁的字?”
李定国恭敬道:“是为父的老师,也就是你的大西王爷爷。”
“原来是大西王爷爷的字,怪不得如此苍劲有力。”李嗣兴对大西王爷爷却是崇拜得很。
李定国笑了笑,悠悠道:
“当日为父流落在异乡,被你的大西王爷爷所救,当时他让为父叫他老师,这两个字便是为父拜师之日,他送给为父的。”
李嗣兴道:“怪不得父王以忠义为本,原来是大西王爷爷的缘故。”
李定国点了点头,又从锦盒下面取出一本书籍,封面上写着‘三国志通俗演义’。
《三国志通俗演义》自嘉靖年底刊印开始,在民间就广为流传,尤其在军中更是盛行,李嗣兴看到此书却不奇怪,料想此书也是大西王爷爷送给父亲的。
果然,李定国道:
“为父昔日想学让更多人不再忍受流浪饥饿的法子,老师便送给了为师这本书,让为父自行领悟其中的道理。
多年来,为父一直当它作兵书看,直到遇到金先生,经过他的点拨提醒,才明白,原来老师送我这本书除了学习其中的兵法之道,更是让为父记住这忠义之道。
从那时开始,为父便希望自己能和武侯一样,匡扶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是真正的忠义呀。”
在夜色的遮掩下,李嗣兴眼神中飘忽的疑虑和不定隐蔽得极好,他不停的点头‘父亲的教诲,孩儿记住了’,
良好的认错的态度让李定国很是安心。
“今夜为父要好好整理兵法心得,兴儿,你先歇息去吧。”李定国朝他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的父子对话。
李嗣兴微微躬身,朝门外走去,
忽地停住,转过头,忍不住问道:
“太子殿下不过小孩子,如何听得懂父王的无双兵法,父王何必如此认真?”
“兴儿,你关心父王,父王知晓,”
李定国淡淡一笑,应道:
“太子虽然年幼,但为父见他秉性极高,未必领悟不了兵法之妙。再说,学不学是他的事情。
为父既然做他一天的老师,就一定要做一个好老师。”
李嗣兴知道父王决定的事情,自己断断劝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出了门去,
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怪了,为什么大西王爷爷也认为忠义能实现父亲的大志;可先生却说,天下人敬重父亲是因为惧怕父亲有战无不胜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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