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四回 燕赵悲歌士,难敌恶诛心(2 / 2)卫渔1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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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见那人败象毕露,手中出招更快更厉,面露凶光,道:“大师兄,我寻你寻得可是好苦,今日你竟是自个儿来了,嘿嘿……你不是说你常怀向道之心,小师弟早就想送你一程助你往那上界飞升呢!”那人显然气急,只是开口说了一个“你”字,便被司马懿攻招逼得无法再出声言语,司马懿又冷声笑道:“我什么?好歹大家同门一场,师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哈哈哈哈……”

“司马懿,你这个畜生!”又闻一人高声从府外喝来,那人来的好快,周仓二人尚听他声音还远在司徒府大门处,这时已到身前,当下朝着司马懿后背拍出一掌,司马懿嘿嘿一声冷笑,也不回身,左手持扇挡住先前那人,右手反抄,与当前这人对了一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过后,司马懿仍是气定神闲的立在原地,背后那人却是耳鼻口目皆迸出鲜血,束发也被这股劲力逼散,显然是受创不轻。只听先前那人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今日就让大师兄与他同归于尽,你不早早脱身,来这里做什么!”

司马懿脸色一沉,哼声道:“同归于尽?若是数月之前,二位师兄合力,说不定还能有一战之机。可是今日却是不巧,我新近自灭寂这个老贼秃处得了一本武学宝典……嘿嘿,这本书果真是天人化物,被灭寂这个老贼秃私藏了这么多年,终是逢得了我这个良主,我修习之后功力大涨,就凭大师兄你的这点小道行,怕是远远不够了。”周仓伏在地上,一面瞧着不远处邓谡与贾逵与倭贼厮杀,一面又观司马懿边骂边战,只觉得这二人甚是脸熟、似是在何时见过,现在又听他们以师兄弟相称,顿时明白过来——这二人不是数月前来府中造访的管辂与石广元么?!

但见石广元面色愤然,骂咧咧的杀入战圈,与管辂合力抵挡司马懿,方才勉强保得不败,只听司马懿道:“也好,今日送一个上天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我便送二位师兄一同赴黄泉,好让你们做了死鬼有个伴儿!”石广元呸了一口,骂道:“司马懿,你真是无耻至极!若不是当年大师哥收留你,你怕早已在饿死在野外了!你可忘了,师父说你心怀野心,怎么不愿收你为徒,是大师哥在师父门外长跪七天七夜不起、滴水未进,才让师父回心转意?你可忘了,师父录你为徒之后,却只授你诗书典籍,又是大师哥夜夜陪伴,倾囊教授武学?你可忘了,师父平生只收一个关门弟子,本来是要传于大师哥的,是大师哥坚决不受,更以自刎相逼,师父才传了你?……司马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

周仓等人先前虽是旁听王允、蔡邕聊天之时说起这司马懿的劣迹,但今日却是第一次听说这司马懿的忘恩负义,原本不信世上真有人会这般的蛇蝎心肠,见石广元越说越是激动、神色也是愤怒悲怆不已,便知所言不虚,心中均想,这司马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怎么就变得如此妖邪狠毒,难道这世上便有人生来便是铁石心肠的么?

管辂长叹一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石师弟你现在又提他作什么……仲达,师父虽将你逐出门墙,但一直想你心念向善,你若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司马懿猖狂大笑道:“说到谢,我还真要谢你呢!若不是你,我怎能学到这般武艺、这般谋略?我又怎能通晓命理之数,知我后世无尽的福源?哈哈哈哈,我司马懿生来便是要称王称帝,将天下万民踩于脚下,教众生抬头仰望于我,这便是那天命!”他口中说话,手上招式却使得更急,连出了两记阴毒至极的掌法,斜斜的拍在管辂、石广元二人胸口。

但见管辂于石广元二人均是狂吐一口鲜血,似断线风筝般摔落在地上,管辂目露悲色,摇头叹道:“师弟,你可知你所求的天命,要以千万人血流成河、千万人骸骨成街,那满世百姓流离号哭,就只为满足你一己的私欲,你于心又是何忍?……便是退一万步讲,纵然你在世之时得享富贵荣华,但你死后,也要下阿鼻地狱、受雷轰天谴的!”

司马懿冷哼道:“放你的臭屁!我司马仲达乃是那中岳中天崇圣帝君转世,你当我不知?纵是死后,下得我司马家的宗庙社稷供奉,上得我父东华帝君庇佑,谁敢动我?谁又能动我!”管辂又吐出一口鲜血,微微摇头道:“难怪你自拜师后心性大变,原来是仅学了卜筮的皮毛之后,便是这所谓的天命所惑,更是委身卑弥呼这等夷狄狼子野心的狗辈,行那数典忘祖的苟且事……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当年蚩尤大帝于温德殿上确实卷了五岳帝君、九司三省、北极四圣、二十诸天、三十六天将一同下界转世。早先被蚩尤诓骗下凡的西岳金天顺圣帝君、北岳安天玄圣帝君,各自投胎转世为西蜀刘备、北魏曹操,加上当日东、中二位,便是东吴孙权、中晋司马懿……”

司马懿嗤声笑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也是知道,可你现在在外人面前吐露天机,害得我又要多造杀孽。”他话音未落,但觉一团黑影四处飞奔,这府中众人皆被他一掌震碎了心脉,便是先前随他所来的倭人也是难逃非命,尸体密密麻麻的躺了一地。周仓、裴元绍、邓谡、贾逵四人幸亏早已趴伏在地,兀自是昏迷不醒,让司马懿误以为四人早已死去多时,才从他手下逃得了性命。

管辂见司马懿视杀人如儿戏,心中又气又伤,到得此刻却仍是想劝他向善,叹声道:“仲达,人生至多不过百年,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为坟?你又何必执着这虚妄之物?”司马懿道:“这些废话我不想跟你多作唇舌,你通晓命理卜算之数,却是一向口紧如风,作了个毓秀赋更是藏头露尾,这毓秀五才乃是乱尘、吕布、曹操、刘备、孙权,你当我一概不知?嘿嘿,眼下乱尘已死,吕布也危在旦夕,我假以时日从中分化挑拨,好让他三人不得一家独大,待得天下三分势成,再将其他三人也一并连根铲除,这天下不就成了我司马懿的囊中之物?”

石广元比管辂功力较弱,管辂与司马懿二人对话了许久,他才回过气来,有声无力的说道:“狗贼司马懿,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古来多少奸王佞相,又有几个得了好下场?”他虽也是饱学儒士,但终究不似管辂对司马懿那般爱才怜惜,说话口气也是强硬许多,更不愿以与司马懿同门为伍,故而直呼司马懿其名。

司马懿眉毛一横,怒道:“那是因为他们皆是蠢材!我司马懿有经天纬地之才、包裹四极之志,又岂是那帮蠢材可比的?我非但要自己在世之时得拥天下江山,更要后世儿传孙、孙传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将这天下万民操捏在我司马家的手中,享尽这人世间的繁华富贵!”石广元骂道:“呸!莫不谈你痴心妄想欲要窃得国器,就算你真能得手了,又能如何?想当年秦嬴政兼并六国、一统天下,何等的文治武功,更是自命大秦朝的始皇帝,要那子孙成千世万世,又只传了几代?你司马懿何德何能,莫说与秦始皇相提并论,便是与夏启、商汤、周武相比也是远远不及,他们都不能维系社稷不倒,你这贼徒还妄想传个千秋百代?”

司马懿一时词穷,冷言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今日你们二人性命生杀大权已操于我手中,若想活命,须得向我磕头认错。哼,当日司马徽这老贼逐我出门,定是你二人乱嚼口舌,说了我不少坏话……今日我只要你们磕头认错,效忠于我,可是念及同门之情,大大的便宜了你们。”

石广元呸了一口浓痰,答道:“亏你还好意思说的出口。师父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为免得你日后祸乱人间,本想取了你性命,若不是大师兄苦苦相求,你纵是不死也要被师父废了内力武功,又何来今日之毒?更何况,你今日要我们磕头效忠,无非是想利用我二人为你的奸猾霸业铺就一条血路,这等无耻事又岂是仁人志士可为?”

久不说话的管辂长叹道:“石师弟,这些话还说了做什么?”他转头又望向司马懿,痛心疾首道:“小师弟,还记得当年我初见你时,你尚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那时我问你长大了要做什么,你说‘我要做那匡扶天下、义满四海的盖世英雄’,我见你双目无尘、说得又是极为热忱,才将你收留,又觉得你有此宏图大志、我才疏学浅自然不能做你师父,这才将你引入恩师门下,这才短短十多年,你怎生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管辂口中提起这桩往事,语气悲愁不已,想必被旧时旧景所感,止不住的为司马懿感慨惋惜。但司马懿早已被野心权欲歪曲了心智,又怎能听得进他的半句劝言。他只是微微冷笑,道:“大师兄,你说这些不要紧的话是来讨好我么?……也罢,你既是与我有恩,仲达报你便是。”管辂闻得此言,以为他真是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了,脸上方欲现出喜色,却听司马懿一字一句的说话:“你且把那当年五岳帝君转世的南岳第五人说出来,我便不要你磕头认罪了。”管辂听了,一颗心直如坠入冰窖,连连摇头道:“小师弟,到此时你仍是这般冥顽不灵,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二人拜与不拜,你皆是要杀;我说与不说,你还是要杀。况且我说出此人名字之后,你定会四处寻访,将天下同名同姓之人杀得干净,你当师兄我真是不知么?”

司马懿见自己心思被管辂猜破,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说道:“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正道卫士……老实告诉你罢,我自灭寂那老秃驴遗物中得来的乃是《太平要术》三卷中的清卷,其中除了武学心法之外,更是载有命理卜算之法。嘿嘿,当年卑弥呼与灭寂两个杂种偷了乱尘的这一卷天书,却是不懂这其中的天授地赋、人化物成的妙道,白白的被乱尘讨了回去。幸好灭寂这老秃驴奸猾,私下里竟是拓写了一本,连书中的经脉形图都一毫不易的摹了下来,更是瞒着卑弥呼藏在身边,可惜啊可惜,灭寂这个老贼秃野心虽大、脑子却是愚钝的很,参悟这本天书这么多年却是连门都不可进得,我不过得了短短一月,已是武学修为大增,更是自创了一门‘搜魂夺魄’神功。现今我虽是不能如你那般将天下大数算尽,但假以时日自可逾越于你。”管辂闻言他已得了七卷天书中的清卷,更是伤感不已,口中怔怔道:“你……你竟是得了天……天书!”司马懿脸上露出狂妄傲喜之色,大声道:“没错!我现在虽是算不出那五岳最后一人的姓名,但也是算到此人尚溺在九渊冥河之中,并未转世投胎。他不入人间大家都好,只要他敢来搅扰我司马家的铁桶江山,我便杀得他个鸡犬不留!”

石广元已是狂怒,他怒极反笑,笑声既癫且狂,司马懿问道:“你笑什么?”石广元大笑了好一阵,才是骂道:“……大言不惭!你可知他将来所建的国号为宋,自是替你的恶晋送终之意。便是宋亡之后,还有三朝,便是齐、梁、陈,当是你所灭的魏、蜀、吴三国复生,你以为你能猖狂到何时?”

司马懿终于老羞成怒,一脚踢在石广元的太阳穴上,石广元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当即了了账。司马懿仍不觉解气,在石广元尸身上连脚相踢,他脚上灌注全力,只听得砰砰声连续作响,显然石广元全身得骨头皆被他踢得断裂。管辂眼见石广元死状凄惨,念及多年的同门之情,不禁老泪纵横,再不顾自己对司马懿宛若父子的那种相交之情,喝声道:“住手!司马懿,就算你司马家能窃国掌权,也是在你身死之后,你今生今世,也别妄想成那帝王之业!因你之祸,后来五胡乱华,汉人于其后几百年间,饱受外族狗贼的凌辱妄杀,神州陆沉、十室九空。将来后世史官写你,也只是追赠一个晋宣帝!你莫要以为此是能布令德、力施四方仁德之宣,实乃是施而不成、祸乱天下的狗贼之宣!”

司马懿本就杀得兴起,此时管辂也一反常态、恶语诅咒,更是将他心中恶念激的更甚,爆喝一声,双手成圆紧紧箍住管辂头颅,手中不断的催生内力,口中更是恶狠狠地大喝道:“住嘴!……快说,我司马家万世不倒!我司马懿千古流芳!”他手中施着大力,管辂脑骨被其所迫,眼耳口鼻的鲜血不住溢出,哪还能应他半句?!可这管辂着实硬气,明知自己将死,却是勉力大笑。他双膝跪在地上,每笑一声,鲜血便从喉中泄一口,直将他胸前的白衣染的殷红。他这本是壮士烈怀的义景,反是激得那司马懿狂性大发,只听司马懿大笑道:“你不说,老子便到你脑子你自个儿去取!我这‘搜魂夺魄’神功新近练成,便第一个拿你祭功!”他言说之时,右手五指如那生铁硬锥,直直的插入管辂脑中!片刻后,一股红黑之气自管辂顶上蒸腾而起,经由司马懿五指进入他手臂内,在他周身血管中急窜,不一会儿那黑红之气已行至他面颅上,其色之怖,与那地狱中的穷凶恶鬼已是无异。

短短瞬息之间,管辂已是气若游丝,那司马懿夺了他脑中所知,却是怒上加怒,一个劲的叫骂道:“不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管辂的身子如筛糠般一阵猛颤之后,已是再没了半分生气。司马懿气急败坏之下,见得管辂虽是惨死、脸上仍是嘲笑之色,心神更失,狂声叫骂道:“你骗我!你骗我!老子不信!……哈哈,哈哈……老子一定要将这天下如箍你头颅一般箍在怀中,天下人纵是叫骂又能如何?若我司马家当真不保,我便教这天下众生一同陪葬!哈哈哈哈……”他话音方落,手中大力一催,但听砰的一声脆响,竟是硬生生的将管辂的头骨挤得粉碎,脑浆迸了司马懿一脸,他却如痴如狂、双手血淋淋的仰天箕张着,兀自的长笑。

司马懿这癫笑之下,内力四处泄发,竟是将受创稍轻的邓谡、贾逵双双激醒,他二人醒来,见得司马懿在这伏尸满府间猖笑,心中又气又悲,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想:“今日周仓、裴元绍两位兄长连着一干兄弟皆已是为国而死,我二人苟活在世间又有什么意思?不若与这凶徒拼得个同归于尽,也算是死得其所!”他二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热切赴死之意,双双飞身、赤手空拳的奔向司马懿。可现今司马懿武功已高,他二人却是在方才的那场恶战中受了重创,又是如何能伤得了司马懿?司马懿只是反手一兜,已是双双拿住了邓谡、贾逵二人。但见司马懿的左右五指皆如铁嘴鹰爪一般直直插入邓谡、贾逵天灵盖中,鲜血顿时从他二人颅顶淋漓而下,将二人本来的面目都染得不甚分明。邓谡、贾逵二人死期将至,却是齐声大笑——知遇之恩、手足之情,人生酣畅如此,死又何惧!

那司马懿亦如地狱恶鬼般大笑:“笑!老子让你们笑!……老子搜魂神功新成,已是拿了管辂血奠,你这两个无名野鬼……”他方要杀了邓谡、贾逵二人,五指却是稍稍一松,已是从他二人脑中读到了一些物事,但听他狂笑道:“……居然……居然是你们,果真是天助我也!你们两个不能死!你们死了,我到哪里去寻你们将来的好儿子?邓艾、贾充,你们两个给老子好好等着,再过个三十年,待老子寻到了你们,定要让你们尝尝这夺魄洗髓的滋味!哈哈哈哈,我大晋开国的文武二臣居然被老子寻到了!哈哈哈哈……”

司马懿这般丧心病狂,皆被途经至此的徐晃看在眼里,此时他们虽为同盟,但那日帐中徐晃已觉得他狠似毒蝎,今日他虽未听得方才管辂与司马懿的对话,但见他十指洞穿了邓谡、贾逵二人的头颅却是兀自狂笑,身边更是尸山血海,心间豪气顿生,不由得开口大骂道:“我徐公明大好男儿,安能与你这等禽兽为伍!”司马懿听闻有人开口叫骂,抬眼一看,正是昨夜营帐中顶撞自己的徐晃,当下就生了杀人灭口之心,十指一抽,将邓谡、贾逵二人扔在地上,殷红的利爪如索命的无常恶鬼般刷刷刷刷的欺往徐晃。

那徐晃倒也不简单,司马懿这番夺命而攻,他却是夷然不惧,手中的大斧只是呼呼呼呼的横扫竖劈,招式间也是大开大阖,居然与司马懿凌厉狡诡的爪功斗了个旗鼓相当。二人再斗得一会儿,居然反是被他占据了优势,司马懿十招之中只剩了三成攻势。司马懿已是回复了心智,心中暗想:这莽汉倒也内力了得,若不是我招式灵巧,他以这般雄浑的内力相逼,我倒不能抵挡多久。司马懿自是聪明人,见斗徐晃不过,极速攻出三爪,身子倏忽后退,自地上抓起邓谡、贾逵二人,已是腾然跃在司徒府的高墙上,骂道:“徐晃,你今日与我做对,怕你主公那里也是容你不得了,哈哈哈哈……”

司马懿轻功本就了得,而徐晃所长者不过是临敌正面相攻,光他手上那只大斧便重逾百斤,司马懿存心要逃,他又如何能追赶的上?可若是让他弃了大斧与司马懿赤手空拳的相斗,他自知比拼不过。此时司马懿的讥笑声已是远去,他才想到方才逞一时豪勇,已是得罪了司马懿,以司马懿针眼般的小人肚量,主公杨奉那里断断是不能再回了……但他生性豁达、义气凛然,转念又想:怕他作什么?我徐公明追随杨奉,原也是想为国效命,可他不但不思报国安民,却和匈奴左贤王、邪马台卑弥呼、李傕郭汜这些个无耻小人厮混在一处,这样的主公弃了又有什么了不起?不如去那关东,重寻了一位明主,他日展了抱负,再率领大军剿了这帮龌龊小儿!

他心念既定,不由得哈哈大笑,如释了一桩重负,左手将大斧提了,跨身上马,右手一拉缰绳,呼啦啦的往关东方向去了。

襄阳腊月,大雪初晴。

木窗的窗扉突然给寒风吹得吱吱作响,坐在窗前的司马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放下手中毛笔,紧了紧身上的绵衣,抬眼向长安方向遥遥的望去,只能看见一小片灰白的天空。小徒儿庞统走进书房来,向他躬身拜过后说道:“师父,你将徒儿从乡下接来已有七日,我每日清晨来拜,师父您从来都是不言一语,徒儿愚讷,不知是何天机?”

司马徽回过神来,长长的叹一口气,迎着小庞统疑惑的目光,淡淡说道:“师父在等一个人……”这才说了这几个字,他已是连咳嗽了数声,似是被风寒所染,就连这咳嗽也是倍感吃力。

小庞统见司马徽七日来第一次跟自己说话,不由有些高兴,道:“不知师父等的是谁?”司马徽微微一笑,道:“想来今日也该到了罢……”小庞统正满腹狐疑之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沙沙的踏雪声,那脚步声来的飞快,似是有人掠地驰行一般,小庞统正要去开门,却听门外那人放声一喊:“司马老友,我将诸葛亮带来了!”

听到“诸葛亮”两个字,司马徽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奇异的光彩,唇角露出一抹似喜又似伤的微笑。小庞统将这一切尽瞧在眼中,心里头不住嘀咕:“这诸葛亮是何方神圣,尽能引得师父这般的动心……”

但听木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门外走进来一名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白发老叟,那白发老叟将怀中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童放下之后,这才拍掉肩上、发上落的那层厚厚的积雪,说道:“自打接到老友飞鸽传书,我便连夜将这小娃娃从南阳接了,送至此处……”司马徽稍稍敛起脸上的愁色,拱手对那老者谢道:“若不是事情急迫,在下实在不忍心要师兄如此奔波辛苦,惭愧惭愧。”

庞统眼观这老叟甚是眼熟,想起去年拜师仪式时自己曾对这老叟行过磕头之礼,更恭敬的奉茶叫他一声师叔,想起这老者便是天下五奇之一、有“北明黄家机铸”之称的黄承彦,忙是躬身拜倒,毕恭毕敬的行了弟子之礼,稽首道:“庞统见过师叔。”黄承彦微微一笑,一边扶庞统一边说道:“你师徒二人怎生这么多礼?师侄,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庞统抬起头来,正见到黄承彦带来的那叫诸葛亮的小童一对精目正看着自己,他不禁也打量起那诸葛亮来,只见那诸葛亮穿了一件粗布长袄,头发结成两个小髻,衣着打扮虽是简朴,但却是骨肉匀亭、气姿不凡,亮目之间更有一股英气要喷薄而出一般。诸葛亮见庞统打量着自己,非但不怕生,更是对他报以微笑。

只见司马徽沉吟良久,方才无比郑重的说道:“诸葛亮、庞统,你二人跪下……自今日起,为师便将毕生术知、谋略、武功、杂学尽数倾囊相授……”他水镜先生的名号响彻天下,诸葛亮与庞统听他要收自己为他的关门弟子,不由得大喜,忙是齐跪下身子,磕头拜道:“弟子叩谢师父!”

“唉——”司马徽悠悠一声长叹,道:“你二人且莫要欢心,为师先前曾收了一子为徒,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懿字,此子虽是聪慧过人,但怎奈心术不正,现已搅得天下大乱,若是再容他猖狂祸乱,这世间不知有多少百姓命丧其手……都怪为师当年一时妇人之仁,才饶了这个狗贼性命……今日我要你二人发下毒誓,如若将来也学他毒害苍生,定要教你们五雷轰顶、身下地狱。”

庞统与诸葛亮虽不知晓司马懿其人恶事,但见司马徽面色凝重,知是此人祸心异常,便齐声道:“弟子愿立宏愿,以己尽生之力,阻恶贼荼毒黎民江山。苍天在上,黄土为证,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司马徽怅然望天,不发一言。黄承彦道:“司马懿此子乃当年中岳帝君下世,有天子之象,更有金刚珈蓝护持,我与你们师父乃是向道之人,便是再想为人世除了这个祸害,也不能杀他……二位贤侄自当潜心修习,将来定要穷竭一生,对抗其酷,其中便是再多的难处苦楚,你二人也要至死不渝。”

“孤灯不明五丈原,落凤望月空长叹。”司马徽立在窗前,口中默默的念叨这句话,此时日已西斜,有寒鸦在雪地里跳跃觅食,更有数株寒梅在大雪之后绽放出点点蓓蕾。黄承彦走上前来,按住司马徽肩膀,道:“天命谶言,不知其何。但有壮志,虽死犹生。”

司马徽微微苦笑,将双手放在窗台上,立刻,夕阳的光芒将这双苍白的手镀上了一层奇异的金黄色。司马徽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新鲜空气,“天下孤心,寤寐救之。救之不得,怆然凄凉。”他想到这句话来,脸上已经浮现了一抹凄惨的笑意。

一阵风过,枝头轻轻摇曳着落下数片红梅,夕阳日落,将司马徽与黄承彦窗前的身影拉得悠长,他二人便在这落日余晖里低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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