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正蒙无声地点点头,这正是他碍于苏墨白身份没有说出口的言下之意,如今被挑明,他目光暗淡了下去。
可是下一瞬他听到的话顿时打起了精神,苏墨白一字一顿地说:“这没有关系,哪怕将来你离开东土不能指挥一兵一卒,我都愿意参与其中,平定乱世也是我的梦想。你不是孤身一人,我愿意帮助你!没有人听你的指挥,我就当第一个!”
“只要我还活着,这个承诺永远有效!”
吕正蒙的眼眶湿润了,他想这个朋友也能不顾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突然有些想笑。这不是怀疑此言的真伪,而是切实的喜悦,这代表路上的行人,不止他一个。
于是他反握住苏墨白的手,“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是一个人,我同样愿意追随在你的身后。”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吕正蒙笑了。
或许两人今日是有感而发,不过是对未来不可知的一种慰藉,同道之人极其少见,唯一惋惜的不过是温城远在东州。不过谁也想不到的是,这个约定在不久以后就会实现。
二.
北月关城楼上。
此刻月华与星辉两种超然力量如同溪水在宁静与邳司脚下蔓延,整座安定门完全被金银两种颜色完全覆盖,由玄铁铸造上刻符印足有千斤重的城门尽显庄严与华美。
许多人一辈子也未曾见识过这样繁多的超然之力,驻守的超然者们更是汗颜,他们发现自己毕生积攒的力量竟然还不足两个年轻人,尤其还是平日与人族敌对的外族。人都有贪嗔之念,在此刻他们闭目凝神的虚弱之刻,难免生出了邪念。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萌生,就被他们的行动打破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开双眼,分别擎出一根手指指天,上面附带一个极小的符印。符印如同一团萤火飞上天空,所过之处黑雾消散,它的大小也随着升天的高度改变。
到达所有人视线的尽头,两道符印已经淡化到融入天穹,银色那道倏地化作一个光点,给这片死气沉沉的星河注入了活力。那是无比耀眼的星辰,哪怕是平日的夜晚,它也是最耀眼的启明。
“长庚星?”卫曲满是不确定的语气。他对识星之术算得上登堂入室,可现在星辰运动的轨迹全无,他只是凭借亮度做出推测。
这一束光芒点亮了整片夜空。
天穹上罩着的那层黑雾以肉可见的速度消退,渐渐地有星光亮起,众人所熟知的一颗颗星辰发出光芒。满天繁星一同闪烁,明亮得仿佛白日降临。
这是千古少见的奇景,众人不由得看呆了。
乌云全部散去后,圆月出现在星河的正中央,它是暗色的,暗月从来都是不详的象征。可不等几个呼吸间,圆月的光泽一点点旺盛起来,往日的月食是黑色逐渐吞没到最后月亮完全消失。今日恰好反了过来,宁静的那一束符印落在正中央,呈波纹状眨眼间净化了一切。
圆月高照,长庚闪烁,正是传说中“长庚伴月”的奇观,史书上的记载屈指可数,是与“无月之夜”、“星辰失辉”、“长虹贯日”并列的。
扩散在天地间的黑雾消退,远方终于不是末日般的漆黑,积压许久的恐惧终于从众人心头解放。有的将士甚至忘乎所以,不顾下面的战事拥抱起来,有的躲在角落喜极而泣,悄悄拭去眼泪以免让人察觉失态。
带来光明的两位功臣——邳司与宁静的神情各异,前者长长的红发遮住一只眼睛,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悲,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宁静的气势则有些咄咄逼人,不同于邳司眉心隐去的五芒星印,她脸上的神纹仍在,冷漠地扫视四周。
被她眸光扫中的人只觉得脊背冰凉,喘不过气来,许多将士四肢僵硬生不出任何抵抗的意志,就连超然者们都如临大敌,有的额角渗下了汗珠。
“多谢邳司公子与宁静小姐了。”卫曲施了一礼,语气甚恭。
他的话打破了一触即发的沉闷氛围,余下的诸人大梦初醒,纷纷见礼。此刻他们心中是真挚的感谢,这可谓是解救人于水火之间,已然忘记这是人族敌对的外族。
“虚伪的人。”宁静并不领情,“虽然早就知晓,但今天仍是让我令我作呕。”她大步离开,冰冷的目光简直可以冻死人。
许多人不明所以,认为这个狂妄的灵族人是不是发了疯,对他们升起的那一点好感荡然无存。而只有少数的超然者仍觉得如芒在背,他们明白她的怒气从而来,方才所指是他们这些动了邪念的人。
现在他们越发觉得恐惧,对宁静离开的背影满是忌惮,仅仅是心中的念头都被她察觉,难道这个灵族少女真能无所不知?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陈巩想要出口挽留,一只手都抬到了半空,最后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方才那两位都是随着东土出发,卫将军何不挽留?”陈巩问,“有他们参与,不知道可以少死多少人。”
“陈先生抬举在下了,卫某何德何能可以命令这二人?”卫曲苦笑,“这次请他们来都是动了手段,除非战事波及到他们,不然就当这些人不存在吧。”
卫曲大致猜到了宁静为何动怒,可即使是他,也不好对这些超然者说些什么。不过所幸,黑雾终于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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