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公长父这番话显然说中虞公余臣心声,他亦早有拥兵自重之心,只是不像虢公长父如此明目张胆说出来而已。
二人相视一笑,把兵权被削一事抛之脑后。虢公长父见营帐内已经摆下酒席,执虞公余臣之手,邀其入营把酒言欢去也。
一顿大快朵颐后,虞公余臣问虢公长父道:“太傅此去,下一步作何打算?”
虢公长父叹了一口气,道:“此言及孤之心病也。”
“此话怎讲?”
“虢国之封地,由汧水入渭水,离周召二公封地极近,西北面皆戎狄包夹,土地贫瘠、人民稀少、无险可守,着实凶险。我虢国想要有所作为,只有一条路——迁封。”
虞公余臣大惊道:“大周开国以来,可从无故迁封之先例。”
虢公长父充耳不闻,走出大帐,眺望远方,虞公余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跟着出了帐。
虢公长父突然对眼前的这片沃土大感兴趣,问虞公道:“此为何地?”
虞公余臣找来智囊宫之垣,宫之垣道:“此地名曰曲沃。”
虢公长父瞬间起了兴致,道:“曲沃?此名甚佳,可有何来历吗?”
宫之垣娓娓道来道:“晋国自桐叶封于唐,便以绛山为宗,定都在绛城。绛水出绛山之南,沸涌而东,折向北经青玉峡,东流白石山,悬而为沃泉,九曲而北入于浍,萦回盘旋,西流入汾。取其曲、取其沃,得名曲沃也。”
虢公长父赞叹道:“此地土地肥沃,地形独特,依山傍水,是个建都的好地方!”
宫之垣道:“不仅如此,此处林间紫气环绕,无高山却常年有云雾,此地若得贤能君主居之,久之必成王霸之业。”
虢公长父听得眼前放光,问道:“先生颇知晓挑地营城之事?”
宫之垣作揖道:“略懂一二。”
虢公长父心里暗喜,暗地相中曲沃作为迁封之地。又瞄了一眼这个身材短小、其貌不扬的宫之垣,问道:“孤之虢国欲往东迁封,可否推荐此地?”
宫之垣没想到虢公长父问得如此明目张胆,很是惊讶。
虢公长父再三催问,宫之垣不得泼冷水道:“虢国为公国,若要迁封,也只可在京畿之内另选地盘。曲沃孤悬京畿之外,怕是不可得也。”
虢公长父闻言不喜,但不好发作,只得干笑道:“那畿内可否还有佳地可迁?”
宫之垣闭目,思索良久,摇摇头道:“京畿土地悉尽封出,仅剩些无主贫瘠之地,并不适合虢国这样的公国屈尊。”
虢公长父冷冷道:“不见得吧?宫大夫,孤看你你早有答案!”
“未……未曾。”宫之垣一身冷汗。
“三门峡若何?”虢公长父一脸坏笑。
宫之垣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他何尝不知三门峡之重要,这正是他为虞公余臣谋划的要地,岂可让虢公长父垂涎。
三门峡乃黄河之重要军事要冲,三门峡以北便是虞国南大门,其关乎生死存亡之命门要冲。
宫之垣赶紧目视虞公余臣,不料自己主公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三门峡乃我虞国天险屏障,那可是好地方!宫大夫曾多次建言,三门峡以南大片土地,乃是英雄用武之地。”
宫之垣心中暗骂自己主公虞公真是个“愚公”,怎能把虞国大好后方让于虢公长父这狼子野心之奸雄?
虢公长父仰天大笑:“宫大夫,为孤好好说说?”
宫之垣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只得无奈介绍道:“相传大禹治水时,凿龙门,开砥柱,在黄河中游这一段形成了’人门’、’鬼门’、’神门’三道峡谷,三门峡即由此得名。三门峡之北即大河之阳,故曰大阳。大阳乃阳气之甚、背靠崤山,易守难攻,乃风水宝地也。”
宫之垣一边说着,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还没等他说完,虢公抽出长剑,插在地图中大阳之上,志得意满,大笑道:“这便是孤要迁封之地!取此大阳之地,舍我其谁?”
虞公余臣目瞪口呆,方才他只是想炫耀下自己国都附近的风水,没想到虢公居然想染指自己的嘴边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宫之垣赶紧出来解围:“太傅,大阳之地虽好,但在下斗胆推荐另一个地方——三门峡以南有一地,名曰上阳,周初周公旦、召公奭分陕而治,就是以这里为界。此地现离焦国很近,但焦国国君只求自保、早晚不能保全此地……”
虢公哈哈大笑,用剑把大阳、上阳连成一线,说:“我必兼而取之!虞公,到时候我迁封到虞国旁边,你我可就是兄弟邻邦、唇齿相依也。”
虞公余臣吃了个哑巴亏,也只得赔笑点头:“如此……如此甚好。”
宫之垣痛苦地闭上眼睛,暗叹虞公余臣生性怯懦,哪里是这个专横跋扈的虢公长父的对手?
虢公长父心满意足,挥挥手中马鞭,道:“天色不早,孤要回营歇息,天亮后各自回国,改日朝中再见!”
言罢,虢公长父扬长而去,留下虞公余臣和宫之垣在夕阳下,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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