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连连摆手,坚决不肯,娄之英便让多加了些瓜果蜜饯,请他们同桌来吃,李掌柜仍是坚辞不受,陪笑道:“四位贵客若觉无聊,老汉便陪着说下闲话也无妨,茶水却不喝了。”
虞可娉道:“好啊,李掌柜,你在这茶坊做了有多久了?”
李掌柜道:“老汉年轻时便在镇口摆过茶摊,那时风里来雨里去,才叫辛苦。后来被请到这里做了掌柜,不用再吃外头的尘土,也算是前世修福了。”
虞可娉听他言语,似乎不像先前那些铺子的掌柜市侩,接着问道:“请了你的人,可是永湖镇的柴保正?”
李掌柜一怔,道:“听小姐口音,倒不像岭南人,怎地知道本地的掌故?”
虞可娉道:“李掌柜,实不相瞒,昨夜柴保正殁了,县里很是重视,特请了我等来镇协助断案,这茶坊也是柴家的产业,我们照例来问一问。”
李掌柜叹了口气,道:“苍天无眼,似柴保正这等好人,竟不得善终,小姐、各位客爷,你们有什么要问,老汉知无不言,只盼能早日抓到凶手!”
除宋巩外,娄之英等三人都是一愣,这半天他们访了十六家店铺,从无一人说过柴通的好话,纵使有些掌柜伙计碍于情面,或怕惹是非,也不过点到为止,像李掌柜这般发自肺腑地直言柴通好处,还是第一次听闻,虞可娉道:“李掌柜,柴保正平素对你很好么?”
李掌柜道:“老汉说了,早年我曾在镇口摆了茶摊,每日风餐露宿,很是艰苦。后来县里嫌我的摊子挡路,不让我继续营生,是柴保正盘下这座铺子,改做了茶坊,赏了我口饭吃。莫说是我,便是罗子、碧云,这里哪一个没受过柴保正的恩惠?”
众人知他说的是那两个年轻的茶博士,娄之英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来同饮茶水,那叫罗子的后生十分扭捏,倒是唤作碧云的女子毫无拘谨,先向众人道了个福,随即挨着李掌柜坐下。虞可娉道:“看来柴保正倒是个善人,不过我听镇不少人说,柴保正颇为吝啬势利,不大瞧得起穷苦百姓,李掌柜可怎么看?”
李掌柜愤愤地道:“墙倒众人推!柴保正在世时,这些人便不停地巴结谄谀,总想拿些好处,现如今柴保正死了,便一个个落井下石,编排主家的是非!”
虞可娉道:“我还听说,柴保正曾有个结义兄弟,如今因乡下农田的事与他反目,李掌柜可知有什么内情?”
李掌柜啐了一口,道:“说起那姓邝的来……”刚说了一句,就听门口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厮匆匆跑来,边奔边叫道:“老伯,李婶子又病发啦,你快回家看看!”
李掌柜神色一变,急道:“各位客爷,老汉家中生了变故,要先回去料理。碧云、罗子,你们来招呼几位客老爷饮茶。”趿拉着鞋火燎地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何事惊慌,那罗子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仍躲在柜里不肯说话,碧云则道:“几位客爷莫怪,掌柜家中的李大婶久病在床,他夫妇两个又无儿无女,只得李掌柜一人照料,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便由他家楼下卖饼的小民哥唤他。”
虞可娉此时细细打量碧云,见她和自己年岁相仿,虽然容颜算不得甚美,但五官颇为标致,在这南方小镇中,倒也别有风味,于是接口道:“原来李掌柜家有难经,他如此负担,柴保正仍请他来做掌柜,看来的确心地不坏。”
碧云道:“是啊,柴老爷是大大的好人,知道掌柜家里困难,他便时常帮衬,店里生意有了耽搁,他也从不计较。”
虞可娉道:“是么?我却听镇的人讲起柴保正来,似乎都不大赞许,据说他连自家的亲戚都不照护,又如何会这般善待毫不相干的李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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