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册举杯与他相碰,然后举杯一饮而尽。耶律敌鲁忽然扯着嗓子大唱了一句,曾册一听竟然是《鸿雁》的曲调,估计词是契丹语。果然随着歌声,有侍女擎着酒壶过来给两人斟酒。琴师们跟着就拉起了《鸿雁》的伴奏。女子们再一次排成队形载歌载舞。耶律敌鲁也一直站在堂中央高唱。几个女子慢慢围着他伴舞。
曾册的前生曾在酒后与同事们去过歌厅,很喜欢在酒精作用下人们放纵自我的感觉。眼前虽然没有变幻的灯光效果,也没有震耳欲聋的大功率音响,但气氛却是十分相同的。于是曾册把杯中的酒一干就起身步入堂中,与耶律敌鲁一起唱起来,扭起来。曾册唱的鸿雁是原版,他的舞蹈是将千年后的味道带来,所以无论是歌是舞都别开声面。慢慢的,耶律敌鲁就不跳了,他也开始围着曾册转圈拍掌,一起跟着曾册和唱。
一曲唱罢,已经有了八九分醉意的耶律敌鲁上前搂着曾册叽哩咕噜地说起了契丹话,曾册虽然听不懂他讲的内容,但单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上就能猜出全是亲热的表达。曾册见那些女子和乐师们又都各归其位,一副恭恭敬敬的的模样垂手侍立。曾册顿时觉得乏味,他对耶律敌鲁道:“大王,我今天跟你讨个令,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跟我们一起喝酒吃肉。你要是同意了的话,我就再教你两首歌。”
屋里除了耶律敌鲁和那个详稳外,都听不懂汉语。耶律敌鲁听罢眼睛放光,就朝众人一边叫喊着一边挥动着手臂。听到他叫喊的人们个个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耶律敌鲁,还彼此互相确认。耶律敌鲁见他们没有反应,嗓音提高了又叫喊一通,还用手指指着曾册。只见那详稳立即也朝着女子和乐师们说讲着,手上还比比划划。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一起过来向曾册行礼。
曾册赶紧双手向众人虚托一下,然后用手指了指酒肉。众人立即拥向烤肉架,欢快的吃了起来。曾册见他们脸上全是笑容,看向他的目光全是感激。曾册心里就更加温暖,他端起了一杯酒,高唱了一首《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母亲总爱描抹大河的浩荡,奔流在内蒙古高原上,我终于回到了家乡……
随着曾册的歌声响起,那些乐师立即丢掉了手上的酒肉,有的聚精会神地倾听,手在腿上打着节拍,有的则操起胡琴试着跟上曾册的节奏。那几个女子也都张开着手随着歌声蹁蹁起舞。等到曾册唱到第二节时,乐师的胡琴就能跟着他的曲调伴奏了,姑娘们早就踏准了节拍。那详稳见耶律敌鲁向他打手势,立即找来纸笔将歌词记下。
一曲唱罢,耶律敌鲁就像后世歌厅里常有的那一幕,捧着酒杯恭恭敬敬的走到曾册跟前,说道:“逍遥男,我问你,你难道在草原上出生吗?”
曾册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耶律敌鲁继续说道:“你唱的每首歌子,都让我们内心激荡,都唱出了我们的心声,唱得我们身上发热。”
曾册这才注意到,耶律敌鲁一个汉子竟然眼中含着泪水,这不由让他心动:音乐的力量不仅超越种族,而且超越了时间。曾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举着酒杯与耶律敌鲁的酒杯一起撞了一下,然后仰脖喝下。他们两人在吃肉喝酒的时候,详稳已经把记下的词让曾册补齐修改了一番,然后用口语将汉词翻译成了契丹话。此时,契丹还没有自己的文字。
没有多一会儿,那边琴师的胡琴已经响起,这回是那个详稳亲自上场,他领唱着契丹语版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曾册实在是佩服草原民族的歌舞天赋。上次在也哲家族那边,他还需要反复教上几次,草原的汉子和姑娘才能跟唱。而这次他仅唱了一遍这群家伙们就唱得八九不离十了。曾册一开口,那些姑娘们一齐变成了小声哼唱伴舞,乐师们追着曾册的歌声仔细地调整着曲调和节奏。
再到第三回,耶律敌鲁也下场,扯开喉咙唱着歌跳着舞。这一夜整个明堂里仿佛变成了草原上的营帐,被炭火烤肉薰得屋里黑乎乎的全是一股烤肉的味道。那草原的歌声更是透窗而出,声传四邻。这若是放在后世,必被左邻右舍投诉了。还好这边没人投诉,还都侧耳细听时断时续的歌声。
曾册后来又教给了他们一首《我和草原有个约定》。这样,曾册从后世剽来了五首草原歌曲,全都被命名为逍遥男的歌子在辽国北疆传唱。这都是后话。
话说他们一直闹到了半夜,已经醒来还复醉的耶律敌鲁在详稳的一再摇晃下这才第N次醒来。详稳在他耳边大声地说着契丹话,不时用手指着曾册。这回耶律敌鲁像是听懂了,他接过湿巾在脸上抹了一把,用力摇晃摇晃脑袋,这才从身边的侍卫手中接过一个硕大的粗牛皮鞘。他在侍卫的搀扶下站稳,神情凝重地从皮鞘中抽出一件铁器。曾册在烛光下一看,竸然是一根长矛的矛头,矛头长约50公分,矛尖并不是特别的尖细,而是很厚实,刃口处闪着森森的寒光。矛头正反两面都开着手指粗细的血槽。矛尖长约30公分,后面便是预留下与矛杆相接的矛柄。在矛头的根部镌刻着一个心形的印记。
耶律敌鲁此刻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的眼神十分坚定,表情也非常郑重。他双手捧着锻造精美的矛头递到了曾册面前说:“逍遥男,你在白灾后到草原让各部以马换粮,救了不知多少牧民。我身为北院大王,有护祐牧民之责,当时却无救助之法。幸亏逍遥男出手相助,北院诸部无以为报,特赠此矛为念。”
曾册也不知这是草原上的什么规矩,貌似挺厉害的样子,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忙双手接过了矛头仔细打量。只见这矛头入手很是沉重,足有十来斤重。上面锤击的纹路非常紧密细致,像一波波的水纹一般凝聚在精钢的表面。
在曾册端详矛头的时候,那详稳凑过来指着矛头说道:“逍遥男你请看这个心形的印记。这矛的来头就在心形印记上。”
跟着详稳讲述了这矛的来历。此矛的原主人是耶律敌鲁的曾祖父,辽国开国二十四大臣之首的耶律曷鲁。耶律曷鲁与耶律阿保机是叔伯兄弟。他们的爷爷是亲兄弟。两个人年龄相仿自幼在一起生活玩耍。当时族里的智首领看二人的骨骼精奇,指着两个孩子对族人说:以后这两个孩子必将让我们的部落壮大,统治草原。
两兄弟感情很好,一直在一起比武学习。等到阿保机开创自己的事业后,耶律曷鲁一直是阿保机最坚定最信任的部下。他不但为阿保机出谋划策,还为他冲锋陷阵。每次在阿保机遭遇困难和危险时,耶律曷鲁都坚定地挺身而出支持阿保机。等阿保机创立了契丹帝国后,耶律曷鲁成为了阿保机最为信任和依赖的大臣,一直称耶律曷鲁为契丹之心。特意花重金请最好的匠人,用一块上好的镔铁花了三年的时间打造了这个矛头。阿保机将这个镌刻着心形印记的矛头赐给了耶律曷鲁。凭借此矛他就有调集契丹北边诸部的权力。
可惜在耶律曷鲁47岁时染病身故,阿保机痛惜自己丧失了左膀右臂,下令让耶律曷鲁的子孙世袭管理契丹北部的部落。这只心印的矛头就是调动人马的信物。现在朝廷几经变乱,已经是第四任皇帝在位了,以前的朝廷规矩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耶律曷鲁一家仍然管理着北边部落,但是更加偏重民事,而对于军事的管理权已经收回到朝廷的北枢密使手中。
虽然心印的矛头已经没有了调兵的作用,但北边部落的许多家头长老们还是对矛头怀有很深的敬意。
详稳道:“逍遥男只要持此矛尖到北边草原去,可以说是畅行无阻。所有看到此矛的部落都会奉上美酒女人迎接你。他们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你会受到大王一般的接待。”
耶律敌鲁喷着酒气道:“逍遥男,我没喝多,把心印之矛赠你,是我很久以前的打算。我曾想过送你金银珠宝。但我们北边的部落手头的东西怕你也看不上。所以我就拿出这个最珍贵的礼物送你。”
曾册听罢,立即小心翼翼地将矛头收好,向着耶律敌鲁深深一揖道:“大王,小可实在是愧对此矛。但我也知道草原上的规矩,我也不能拒绝大王的好意。大王日后有事可随时差人告诉我。小可肯定尽全力帮助大王。”
耶律敌鲁哈哈大笑着扶起曾册的双臂道:“若是契丹帝国时,咱北边的诸部力量最盛,可自太宗皇帝后改契丹帝国为大辽国,南边十六州就比咱北边力量更雄厚。皇上和朝廷里更看重了南边。咱们北边诸部现在不受重视呀。”
曾册对耶律敌鲁的政治立场还不太清楚,担心言多语失,所以只好客气的恭维道:“契丹铁骑才是辽国的根基,无论朝廷如何改变,北边也是朝廷的根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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