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1 / 2)张大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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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许浑,他要回润州老家的。秦靖和杜牧带着三个小的策马沿橘水南岸东行,奉约赶往韦兆牛相爷的老宅子。

踏上樊川大道,出村不远见右侧一片屋舍,看似哪家高官爵爷的私庙,可不嘛,走近了看清那花岗石的庙门匾额上赫然雕刻着“杨氏家庙”四个大字。

门前大柏树下拴着两匹高头大马,不住地甩着鬃尾,庙门是半开的。

“有人来啦?”杜牧勒马寻视。

“这是谁家的家庙?姓杨。”秦靖上下打量着庙门。那庙门石雕石刻甚是讲究,一看就是高权显贵所有,只是有些年久失修灰突突的,像落魄在市井的贵妇人。

“有人吗?”牧之并未下马大声地呼喊着。可能是院落深广喊了几声并没有人回应,“义兄,这是前宰相杨嗣复的私庙,看这外面拴着的马,这庙里一定来人了,我们进去看看吧。”几个人甩蹬离鞍,系好缰绳,牧之推开另半扇木门跨了进去。

庭院是前堂后寝的格局,绕过一字照壁,第一进院子里摆放的是石坊、石碑、石柱。二进院子是五间九架的样式,中有藻井,殿有回廊,明屋三间为堂,素土夯实成基,遍布三多九如的图案。正殿斗拱角替,格花漏窗,制作朴素但不失庄重,檐角伸展如鸟斯革,如翚斯飞。

这时从后院转过几个人来,前面三位主人打扮,正讨论得兴致盎然,不时地让身后的庙祝记下来。

“二爷,这柱子是不是需要漆一下,眼看要到清明了,别让外人笑话。”

“是啊,二爷,这石雕石刻也该刷洗了。”

是两位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正对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建议着。

“老大、老二,你们说得在理。”年轻长辈虚心聆听赞同道。他从外表上看有些奇怪,脑袋微低看着地面,总在回避着别人的目光,就像怕人家认出来会伤害他似的。

“二哥哥!你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了?”其中年纪稍长的那位猛然看见了杜牧他们。

“老大、老二,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到我那瓜州村坐坐?”

还是稍长的那位亲切地说:“是想去讨杯水喝,可赶时间啊。快到清明了,祭祀的事还得落实,一会儿还要到韦兆老相爷的庄子上贺喜去,二哥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我们同路!二爷也一起去呀?”杜牧向低着头的长辈问道。

“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庙里呆着。”那被称作二爷的整个身子向后躲着,好像怕有人把他抓走了。

待大家走出庙门,只听咣当一响,大木门从后面重重地关上了,“安子,把门栓插牢啦!”院子里传出二爷的吩咐声。

杜牧给大家引荐,这才知晓这两位是前宰相杨嗣复的公子,老大杨授、老二杨损,受父亲影响尚未考取功名,更别提入仕啦。那庙里二爷虽然年龄不大,可辈份不小,是杨嗣复的老堂叔。

“秦英雄不要见怪,他是我爷爷杨于陵的堂弟,几年前受了刺激。牧之不是外人,是我们的亲哥哥,他知道我太爷杨太清死于安史之乱,那时我爷爷杨于陵才六岁。多亏叔叔抚养成人。太叔公有个儿子就是庙里的二爷杨玄思,还有个女儿老姑奶奶可了不得,是文宗皇帝的娘娘杨贤妃,可惜卷入宫闱纷乱,被赐死了。我这二爷也受其牵连,差点送了命,落下病根怕见生人,从此在这庙里闭门不出。”

杜牧在一旁表示同情地叹着气,“文弱之躯怎能经得起如此惊吓。老大,想你杨家最早也是崛起于戎马,这几代下来弃武从文了,多了儒雅博学,少了英武霸气。”

“谁说的?不尽然,我父亲行二,生了我们哥五个,杨授、杨损、杨技、杨拭、杨捴,再加上我那四位叔叔的分支,大大小小出了十多个进士,阳气不足,全是文弱书生。唯独他有个儿子继承了先祖的遗风,一口九耳八环刀刀法娴熟,武艺出众,年纪轻轻镇守潼关。”杨授指着弟弟自豪地说。

“您说的是金刀杨溥吧。”

“你们认识?”杨家老大瞅着义方惊喜地问。

秦靖、杜牧和励儿、义方齐声回答道:“我们都认识!那可是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材啊。”

继续前行,过了橘水北上,出了杜曲,乡间是清风微拂、莺燕啁鸣。远远的山坳处,一片桃林掩映出几幢茅舍,竹篱围起的小院简朴雅洁。“那里就是桃溪堡,三扣柴门的地方。”杜牧遥指告之。

在那里,茅舍前支有一个茶摊,舞动的茶旗下坐着十几个茶客,有的闲情逸致,细细品茗;有的谈笑风生,高谈阔论,看上去茶水生意尚可。南来北往的过客都要驻足片刻,喝茶事小,进那院子里看看却饶有兴趣。

你问看什么?一样的荒郊土屋,用竹板茅草搭成低矮三楹;而不一样的是柴扉上墨迹题诗一首,靠近了读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更有多事的男女将篱笆门关起,男的居外,女的藏内,男的洪亮地喊:“绛娘!绛娘!口渴了。”

女的捂着嘴嘻嘻地笑答:“公子,那你就进来喝吧。”

一位老者足有七十岁开外,手里提着大水壶从屋里走出来,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山野粗人,倒像是威风八面的资深官员,稳重祥和中蕴藏着书卷之气。

“开玩笑,崔护和绛娘初次相见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胡闹。”他推开门到外边抹桌子去了。

“老汉,这边来,走渴了,沏壶茶。”是杜牧几个人到了,挑了张外侧的桌子坐下。

他四下观瞧这小屋、这小园,和起伏环绕的小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身旁背对着自己,正抹桌子的老者搭讪,“老汉,你这买卖可以呀!南来的通途要道,外加这爱情故事,崔护的一首《题都城南庄》就值了银子啦。”说完冲着同伴哈哈大笑。

“买卖还行。杜小子,要是把你那首牧童遥指杏花村也写上去,我这儿就可以搭灶台开酒肆了。”

这话说得杜牧张大了嘴巴,定睛看那转过身来的老人。“杨,杨老伯,这是你家的买卖?”

杨家兄弟也起身施礼,“杨伯伯,杨授。”“杨损,有礼啦!”

“你们两个和杜小子怎么聚到一起啦?这是要去哪儿呀?”老者先问起他们。

“杨伯伯,我们是在路上碰巧遇见,同路去韦兆牛相爷庄子上赴宴的。”杨授礼貌地回复道。

“噢,思黯今天请客吗?怎么没和我打个招呼?”

“杨老伯,二公子牛丛生儿子,今天办百日宴席。”杜牧压低了声音说。

“好啊!这个牛僧孺,和我还见外吗?一会儿我也去讨杯喜酒,这叫不请自来。”随后捋着山羊胡子嘿嘿地笑。

“杨伯伯,你又是倒水又是擦桌子,堂堂国子祭酒,怎么客串茶博士啦?”杨家老大不解地问。

老者搬过个凳子坐下,“客串一下茶博士有什么不好?举手之劳,成人之美。几度见诗诗总好,及观标格过于诗。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他往摊角处一努嘴,“看!一个浓情,一个蜜意,两人正入佳境。”

“那不是项斯吗?”杨授看来是认识他。

杜牧也嬉皮笑脸地问道:“老伯,那个就是您捧上天去的项斯呀?”

老者得意地首肯着,望过去的双眼里满是情有独钟的欣赏与疼爱。

侧耳细听那三十多岁的男子说:“你个小丫头还真得聪明伶俐,见多识广。好,我再考考你,我出一首诗,你来猜猜说的是什么?”他正了正胡服的腰带,又用中指和食指轻敲下幞头,好像突然迸发出灵感,浓情地笑着朗诵道,“黯黯严城罢鼓鼙,数声相续出寒栖。不嫌惊破纱窗梦,却恐为妖半夜啼。”

那姑娘樱桃小嘴一抿,长睫毛的大眼睛滴溜一转,脱口而出道:“是大公鸡?”男子点头说是,自是一通赞誉。

“大才子,你再来个难点的。”看她那心醉神迷的样子,很是陶醉于彼此的逗来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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