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视厅堂笑道:“曹旗主,五奴看啊,你若要是开饭店,菜谱上一准是烧鸡烤羊的。”
“小圣姑,你说得在理,不过还得加两道菜,红烧皇帝狗头、烟熏道士黑心。”同行的短裳短裙的少女们哄然大笑。
伙计忙往里边让着,来人在临近的三张桌子坐下,“客爷,来些什么呀?俄乌达有自酿的包谷酒,还有渭城的葡萄酒,您看来哪个?”
“不喝酒,给我们来些素食。”正首座的这位吩咐道。这汉子瘦高个头,脸上泛着黄,像一只枯树枝上的蚂蚱。
他对身边的女子说:“隐仙妹子,这次多亏了曹旗主来,把个望仙台烧了个精光,真解气!”
那女子长得身材匀称,面庞清秀,像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溪,听他说的一番话,频频地点头称是。
“柳旗主、小圣姑,我们来晚了!接到钟教主的法旨,真是星夜兼程,未敢耽搁,怕你们吃亏,可还是来晚了一步,可惜了那些死难的姐妹。我恨不能把大明宫里的另一座望仙台也统统烧光。”光头恨恨地看了一眼另张桌子,看的是那边就坐的手下背后黑漆漆的铁箱子。
三名红巾拢头、红衣红裳外穿麻衣的男子,也和旗主深有同感,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喷筒,浓眉紧锁,义愤填膺。
柳沧浪在桌下暗扯曹旗主的衣角,低声耳语道:“看到门口那几个乞丐了吗?从丹江渡口就跟着我们,别有用心啊。”
“我去瞧瞧他们是什么货色。”曹旗主可从来是眼里不揉沙子,好人坏人一看便知,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看这几个小子就不是好鸟。”
不大会儿的工夫,他一手掐着一个回来了,往地上重重地一摔,只摔得两个乞丐龇牙咧嘴,连声求饶。
“说!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干什么?”曹旗主厉声质问着。
“俄们是好人啊!大哥,您误会啦。”其中一个吊眼梢、身体结实的乞丐望见酒店伙计嚷道,“老袁,你给证实一下,俄们是好人呀,就是个要饭的。”
伙计急三火四地跑过来打着圆场,“咋咧!这位爷,他们是好人啊,尤其是这位。”一指吊眼梢子,“他叫大孝顺,是俄们本地的名人呢,出了名的大孝子。”
柳旗主不解地问:“怎么?大孝子成了叫花子啦。”
伙计苦笑着回答:“说这事可就话长了,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俄乌达商州城东有个山湾,里面居住着一户有父亲、儿子、孙子三代人。儿子不孝敬,认为老人年老多病,是个累赘。这孙子看在眼里,气在心头,总想找机会说服父亲。一天,儿子自制了一副担架,让孙子帮忙,言说抬着爷爷去看病。儿孙俩抬着爷爷,来到丫环崖畔歇息时,儿子对孙子悄悄耳语,要将爷爷同担架一起从陡崖上撂下去,落个零干。这时孙子以为机会已到,便不慌不忙地说‘不,爹爹。这副担架是些作的,不能撂,等将来你也走不动时,俄还要用它抬你呢’。儿子听了孙子的话,大为震惊和羞愧,忙说‘快将你爷爷抬回去,不能撂了!’就这样儿孙两个人又抬回了爷爷,从此万分孝敬,这件事被方圆百姓传为佳话,那个山湾子也改叫孝爷湾,这个孝顺的孙子就是他。”
这个故事讲完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对这个乞丐刮目相看了。“起来吧,我说你们年纪轻轻,身体健健康康的,怎么混成这样了?要了饭啦。”
两个乞丐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无奈地牢骚道:“活不下去呀!俄们本来就是种田的,地无半亩,瓦没一间,靠天吃饭,平常是野菜糟糠裹腹,遇到天灾人祸就得借贷赊粮,滚雪球般越欠越多。大户和官府一个鼻孔出气,那点薄地迟早是人家的,再加上苛捐杂税多如牛***得俄们无立足之地,所以把心一横,做了乞丐,俄们十八个人聚居洞儿崖罗汉洞,号称十八罗汉倒是逍遥自在。”
“十八罗汉!名头好大呀。只听说十六罗汉,你们凑成了十八个,也许以后真能多出两个。”曹旗主笑道。
那个年轻些的乞丐不无骄傲地高声补充着,“诶,俄大哥说得没错,俄们就是十八罗汉。大哥做梦梦见东皇太一派来商山都土地,说俄们焚香拜佛、乞求上苍的赤诚之心感动上苍,特意封俄们为十八罗汉。那商山都土地可是玄宗皇帝加封的,还会有假?”
“你们焚香拜佛、乞求上苍的赤诚之心是什么意思?”小圣姑纳闷地询问。
被唤做大哥的吊眼梢乞丐支支吾吾地回应:“就是肚里没食,为了取暖烧了些檀香树的枝叶,偶然就做了这个梦。也好,自从十八罗汉的名号喊出去,这十里八乡的大小财主、老爷差官都不敢欺负俄们了,百姓们遇到纠纷难事,也来找俄们帮忙调停。几位爷,俄确实没撒谎,你们多心啦。假如俄们说半句假话,就立即倒地身亡。”
“喔,喔。”还没等他说完,身边的年轻乞丐眼睛发直,身体抽搐,仰面倒地,其状惊骇。
“老八!老八!”大孝顺抱起兄弟的上半身,极迅速地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这是怎么了?说着话就这样啦?是犯病了吧?”在饭庄里的食客都围拢过来,心焦地询问着。
大孝顺眼神闪烁不定地回复说:“老病,羊角疯。这个病,不好治呀,就得拿药顶着。”众人皆摇头叹息,唏嘘同情。
唯有那小丫头筋了下鼻子,凑近乞丐说道:“腥吗?五个时辰一吃,带的药够呀?”
大孝顺颇感意外地睁大眼睛盯着她,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言不发,低头去看病情缓解的伙伴。
“庄义方,你是庄义方!”穿百纳绣花鞋的小女人惊喜地喊出义方的名字,“没变,还是以前在湖州的模样。我是小青,陆小青啊!”
义方在他们进门时就已认出儿时的小伙伴,这时四目以对更加确认是她,“小青!是小青。”久别重逢欣喜万分,两人只是倾诉离别后的种种经历和磨难。
谈着谈着自然说到小青入摩尼教的经过,“我在郑州管城驿遇见裴文德,说你几年前突然失踪啦,如今你又成了摩尼教的圣姑,这是怎么回事呀?”
“一言难尽啊,你还记得我左腕上刺着的这个印记吗?”陆小青一脸的感伤,她伸出粉嫩的手腕,“这曼珠沙华花就是摩尼教十六个小圣姑的入选标记,从小指定的,长到八岁会被接入搁船尖总坛。不说我啦,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义方把去潭州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明。
“小兄弟,上路啦!”宋威在店门口召唤着,时间过的真快,刚刚相遇又要离别了,两个青梅竹马的小伙伴自是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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