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之萼本意是想邀上叫花子一同前往,借个引荐之利,可乞丐脑袋摇得停不下来,“我们河东的净衣门跟他和字团子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虽没什么过节,却也没多大交情,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尤其是团头黄草鞋略微有些刚愎自用,自尊心极强,平日里就对净衣多有微词,看不惯我们的做法。我若去了反倒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了。”王子听了觉得有道理,就不再牵强了。
临分手时又送了些铜钱,花子头执意不要,王子坚持说是给孩子们的,并问他们都叫什么名字,“俺叫劈山儿。”虎背熊腰的大孩子答道。“俺叫翻江儿。”那个扮做伯夷略高的说。另一个装成叔齐稍矮的回答:“俺是摘星儿。”最可爱的是那个吞火的小娃娃翘着脚喊着:“俺是蹈火儿。”还有追风儿、伏波儿、遁地儿、射月儿、倒海儿等等。
宗权趁大家没注意,神秘地和乞丐低语几句,花子头迅速地将一小包东西塞给他,说了一句什么就转身带着孩子们向南走了。
义方和励儿看在眼里,偷着问那包里是啥,“闹羊花和醉仙桃的粉末。”当叔叔的生怕别人听到,极其隐蔽地告之,“俺就和他说了句,你那指甲里的麻药好毒气啊。剩个残底都让那小子如此科张。能不能给俺些,备着紧急时用,他就给了俺捉个。”
大之萼精心挑选了一匹黄骠马,带着林押衙和秦宗权走去镇南,道北的朱漆大门最是显眼,门口站着四个魁梧健壮的汉子,身上的衣裳是补丁落补丁,大洞连小洞,前面沾块油渍,后面蹭点污垢,全是皱巴巴的破烂乞丐服。
王子他们走到门前,看前面排着队逐个通报进入,好似办公的衙门一般忙碌。林押衙脱口而出说:“不简单啊,乞丐能像县太爷似的,还能升堂听案吗?”
听他这么说,头里爱说话的乡绅老先生搭腔道:“县太爷算个啥?跟团头黄大爷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你想到的黄爷能给你办啦,你没想到的也能为你想周全了。比方说我吧,因为房子翻新比原先高出了几尺,邻居非说挡了他家的阳光啦,让我扒了重建,为此两家还动起手来,闹到县里各不相让也没个结果。这不,又到黄爷这儿求给说和说和,今天是听信来的。”
另几个乡亲模样的庄稼人也有同感,“可不是,我们郎柳村的大田都快干裂出口子来了,可上渠汪店村就是不放水,眼看着麦子直打蔫,两村一场械斗伤了不少人,告到县里县太爷当和事佬,两方面劝没下文了,总说让再等等,可那庄稼可等不得呀!一会听听黄爷怎么给解决的。”
他说完看到远处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小,老的持重,小的穿着孝服满脸的悲哀。“老哥,怎么家里遇到不幸了?”庄稼人同情地问。
“哎,这孩子的老父亲没了,明日出殡下葬,可他家就他个独子,又无亲戚故旧,这不嘛,求黄爷给派几个帮手,搭把手执绋抬棺。”
“郎柳村的来了没有?”从宅门里走出来个筋鼻子、眨巴眼的老乞丐向人群喊着,看到那几个庄稼人答应了,“跟我进来。”
不多时他们就出来了,看那欢喜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解决啦。
“钱老爷来了吗?”还是那个老乞丐出来又问。
“来了,来了!”老乡绅赶忙紧走几步就要往院里进,却被老乞丐一把扯住。
“上哪儿去呀?就在这里说,你那宅子的事不好办啊,确实挡了人家的光,要让你扒了重建也不过分。”乞丐看乡绅一脸的愁苦委屈,话锋一转说道,“是我们团头大爷看你可怜不容易,给你说了个人情,把房上的阁子拆了去,就不再追究啦。”
闻听后话老先生高兴得咧开了嘴,千恩万谢地作揖,刚转身要走,又被老乞丐一把扯住。“又上哪儿去呀?我看你是乐糊涂了。去到东厢帐房把说和钱交了。”乡绅屁颠屁颠地去了东厢。
老乞丐望着王子他们眼睛一亮问道:“看几位气度不俗,是有事找我们团头吗?”
大之萼礼貌地说明来意,请他通报一声,老乞丐筋了下鼻子,坦然地告之,“你这个事不好办啊,来上门求助的不是你们这一份啦。不瞒你们说,瓦岗寨的强盗不是本地的,据说是昭义之乱刘稹的残兵与逃难的和尚结成的虎狼之师,极其残忍狡黠,六亲不认,贪得无厌,仇视报复之心极强。我们团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怕是无能为力呀。”
王子见他面露难色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塞到乞丐手里,老乞丐眨着眼睛推辞着,“这是干什么?我不是有意刁难你们,我是心胸坦荡之人,有什么说什么。好啦,既然都来了,我就为你们通禀一声,试一试吧。”
他心满意足地揣好钱袋,转身欲走时瞧见带孝的二人,又筋了下鼻子,眨了眨眼睛,轻巧地吩咐他们,“出殡找帮手的吧?不好办啊,这两天下葬的特别多,都排得满满的。”
持重的老人忙掏出一袋铜钱塞了过去,“跟团头说说,给通融通融。”
“哎,入土为安是大事呀,别在这儿杵着啦,去西厢鲁丐头那儿交钱登记,就说是我应下的,朋友嘛!先可你们安排,定准时间就行了,团头哪儿有闲工夫管这些呀?”
进去很长时间老乞丐才出来,怯生生地掏出钱袋子递过来,不无遗憾地惋惜道:“不出所料,我是一再地为你们说好话,可这事牵扯太多,难度太大,被团爷一口回绝了,没办法呀。”
大之萼紧忙把袋子重新揣入他怀里,“感谢您的美言,我们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也是让团爷为难啦。事没成不要紧,我们却结识了您这位朋友,这钱你得收着。”
见乞丐心安理得地揶好了钱袋子,王子又诚恳地要求,“我们来时特意给团头带来个礼物,权当是孝敬黄爷的见面礼吧。”
老乞丐眨眨眼睛问:“是什么礼物?”
“马,我们渤海国的骏马,黄骠马。”
乞丐连着筋了几下鼻子,欣喜若狂地嚷着,“你怎么不早说?黄骠马!”他看也不看那马,便一溜烟地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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