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在前面的是秦靖与和合二圣诸人,秦爷舞动金锏削蛇如割草,金光划过蛇身立刻断为两截。
寒山、拾得手舞火把驱赶着毒物,在蛇群中收腿缩颈如行走于无人之境,身体缩放一会似滚球,一会似蒲团,穿行于千万条交织的毒蛇间,挥洒得游刃有余。
更有周朴、方干和李频带领乡邻缠成草球,用火点燃似秋收时打谷场上的碾子,满地滚动着,烧的毒蛇吱吱作响。
张员外也到了,坐在滑竿的竹椅上手持龙泉宝剑,正指挥着众村民向前,向前,嘴里还嚷着:“徐二、二牛快把我往前抬,让我看见我家那两个不让人省心的死丫头。”看老人那焦急的样子差点就要泪奔啦。
逍遥几步跃到吐蕃壮汉跟前,看他的肩头和腿部均被咬伤,人已昏迷不醒,停止了呼吸。
她撕开吐蕃人的裤褂,未有丝毫犹豫俯身用嘴将伤口的黑血吸出,掏出药瓶倒出两粒药丸,一粒塞进他的嘴里自行融化,一粒用嘴嚼烂敷在伤口上。
见汉子仍不见呼吸,立即喊来励儿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全力施救后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药力和励儿的双重努力下壮汉喘着游丝醒了过来,还不忘自责道:“我没干别的,我是不吃鱼的,是为了师父补补身子,就是在那河里叉了几条鱼,拿来烤着吃,它们就围上来了,我真没干别的。”
逍遥喝止他再说下去,“莫讲话!省些气力吧,烤几条鱼就够害人的啦,你还想干什么?”
欧阳愤像看待神灵般佩服得五体投地,虚心地向逍遥请教,“大姐,你这是什么药啊?能不能教教我,我好以后为我父亲捉蛇时以防不测呀。”
逍遥慷慨地回应:“雕虫小技,是以防风、白芷、制南星、僵蚕、芜活、金银花,十多种药材蜜制而成,各种蛇伤要用不同的蛇药,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待闲下来我将捕蛇配药之法悉数传于你。”
这边奋力救人,可那边却发生了变故,这蛇王也通人性,好像懂得轻重利害,见它用长尾拦腰裹住打蛇的义方,携挟下与群蛇缠绕成一个黑白肉球,带领蛇众似潮水落潮般顷刻间隐退而去,像似钻进了地缝里消失得无影无终。
周朴冲着秦爷大喊:“义方这孩子凶多吉少,怕是完了。每年我们这里都要用童子生祭蛇王的,蛇王最爱吞食小宁了。”
这边先不讲秦爷他们是如何心急如焚地寻找义方,只说义方被蛇王卷夹着如在一个柔软的囚笼里,翻转弹跃不知到了何地。
周围百步亮如白昼,这里看似个岩洞,岩洞里阴森恐怖,刺骨的寒气逼人,遍地的小孩子的骷髅,那蛇王正吐着信子凝视着他。
想逃出去是万万不能的了,在离那蛇王几步之外围拢着不下千条的黑白花蛇,扭曲着,交织着,挺立着,都虎视眈眈地怒视着他。
义方长这么大,面临如此多的蛇还是头一遭,小心脏不禁也砰砰直跳,拔凉拔凉的。
那蛇王并不急于吞噬他,似在戏耍般用长信子舔着他的小脸,戏耍够了又团身盘住那发光物。
义方想那是夜明珠还是玉石呢?还没等他看清,齐刷刷的蛇群像听到了命令似的,千个蛇头向同一方向扭去,随之鱼贯而出,那为王的也不例外,不多时整个洞内已是空荡荡的了。
义方揉了揉冻得冰凉的双腿站起来,走到那光彩四射的发光处细看,原来是根碧绿的竹杖,那竹节、竹斑清晰可见。他拾起来掂量后发现这不是真的竹枝,而且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碧绿晶莹似翡翠一般。
义方握着玉杖照着曲折的石隙走出洞窟,一轮明月当空,满满地吸入沁人的夜风,排净肺腑中蛇窟的腥臭浊气,犹如绝地逢生重见希望,原有的悻然一扫而光。不曾料到身前倏地一黑,再看手里的玉杖在月光的映照下反而暗淡无光了。
远处的古琴那金石之声幽幽传入耳畔,义方循声靠近,一棵枯树下端坐一位道人,黄鹅色的衣袍,银发银须随风飘逸,颈后斜插银色云扫,赏心悦目似方外神仙。
他正弹奏着一把古琴,琴上的美玉镶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听那曲声让人不知不觉地忘记了所有,心绪随其高低起伏,畅想纵横,还带着些许甜馨的舒坦。
道人正独坐在蛇群之中悠然拂琴,从琴弦拨弄处时儿激荡起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侠士遗风;时儿烘托出摆脱约束,释放人性,回归自然,享受平淡玩世不恭的超脱之情;时儿一股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又喷薄于天地之间。
道人高声朗诵道:“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所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众蛇随着悠扬的琴声扭动着躯体,像被下了魔咒似的一歪一斜动作统一。
那道人抽出一叠黄色道符抛向四周空中,不见火镰却从符尾自燃,他口念神咒道:“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除中央的蛇王外所有银环蛇四散奔逃,瞬间不见了踪影。
蛇王凶相毕露扑向道长,义方岂能袖手旁观?拾起石子弹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蛇头,那蛇被打得皮开肉绽掉头向义方袭来。
待它刚转过身形,道长的云扫也到了,根根银丝如针笼住蛇头,顺蛇脊向下划过,硬生生把这碗口粗的大蛇破膛剖开,一颗拳头大小、长椭圆形、两端略尖的肉囊被道人收入手中。
他熟练地扎紧囊口,不禁欣喜道:“好大的蛇胆呀,正缺这付丹材呢。”
道长抬眼向义方望去,柔声唤道:“无上天尊,童儿,你过来。”
义方走到他跟前弯腰施礼,道长问他为何深更半夜在这荒郊野外之中,义方一五一十地细说给他。
待解释明了义方好奇地问:“道长,你刚才念的是什么诗呀,听起来这么优美动听,壮志凌云呢?”
道人笑着回答说:“这是韩愈的《猗兰操》。你能听出来其中似诉似泣,如怨如愤的心情吗?大丈夫生于世间就要顶天立地,百折不挠,坚强刚毅。”
义方又问:“道长,你方才所弹的是什么曲子呀?这么振奋人心啊,我从前没有听到过。”
道长怜爱地扶着他的肩头,仍是笑着回答:“童儿,你也懂得音律?你是不会听到过这曲子的。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会弹此曲了。”他把仰望星空的眼神收回来接着说,“《广陵散》你听说过吗?”
出乎道人的意料,义方肯定地点了点头,“听我师父说过,是嵇康大师临刑前所弹的绝曲。不是失传了吗?”
道人看了看他说:“也并未像嵇康大师所说‘于今绝矣’的那么悲观,袁孝尼在刑场上领着三千太学生记下了曲谱,才有了今日的月下琴声。你也会乐器吗?”
义方抽出玉笛挥了挥:“笛子!”
道长接在手里辨认后肯定地说:“是恒山的玉髓所成,好笛子。”
他同时看到孩子另只手上发出碧绿剔透微光的竹杖,惊喜地端祥着,询问是在哪里得到的?义方又把奇遇说给他听。
道人打量着粉嫩的义方,又看看这碧绿的玉杖,撩须赞叹道:“奇人、奇遇、奇宝啊!”
他端详起义方的面相,欣喜地直言告之,“童儿,你非池中之物啊。将会是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开沧浪不息之宗门,树万古长青之殊途。再加上这绿玉杖,真乃如虎添翼,你是金翅大鹏转世呀。绿玉杖和《广陵散》都是失而复得的瑰宝,这玉杖产自西南大吉岭深山之中,李太白曾携它出西域归中原,有诗可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不知何时这玉杖流落至此,机缘巧合为你所得,这也是你的造化吧。”
他捏住义方的手腕把脉静思,“以你刚才的弹指一击威力应当强于十倍,不说是排山捣海,也可以碎岩断金。我摸你的脉相,阴虚暗动,阳刚不足,应引肾济心,化阴转阳。我这里有金丹一枚你可服下,有立竿见影之神奇。”
义方接过鸽蛋大小的药丸,迟迟疑疑地问:“道长,我师娘说这金丹是世间稀罕之物,可多少帝王却因它致命,仙丹不能乱食。”
老道抽出云扫一挥,并未在意地应道:“金丹乃采先天虚无之气而练成,为凡人成仙必经之道。道者,涵乾括坤,其本无名。论其无,则影响犹为有焉;论其有,则万物尚为无焉。大道之门,各有万千。玄一之道,取玄为一,归一为玄,易为两端,与道合真。人能知一,万事毕。知一者,无一之不知也。不知一者,无一之能知也。万物森罗,不离两仪,百法纷凑,无越三教之境。浅见之徒不信成仙,不足为怪。九丹金液为众术之主,外丹夺天地造化之功,盗四时生成之物。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草木烧之即烬,而丹砂炼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其去草木亦远矣,故能令人长生。黄金入火,百铄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物,铄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不得金丹,但服草木之药及修小术者,可以延年迟死耳,不得仙也。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根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立时济世,上士得道于三军,中士得道于都市,下士得道于山林。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心术不端,邪气得进,药不成也。今日咱爷俩有缘分才送你一粒,我这金丹可不是轻易给的呦。”
义方似乎听懂了一些,把金丹服下只觉得先是炙热中烧,后感神清气爽,飘飘然身轻如燕。
义方心悦诚服地问:“道长神仙,我师父是护国公秦琼的后人,可惜没有后嗣,不知你有没有管生小孩的神丹妙药呢?”
道士听了孩子的话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待他一会儿来了,我自有分寸。”
他望了望黑漆漆的四野,想起了什么说:“来,看这大好夏夜,你我合奏一曲,也好把寻你的人召唤过来嘛。你想学这曲子吗?”
“《广陵散》也可以用笛子吹吗?”
“乐理相通啊。”
二人各展技艺,那清雅、激昂的旋律飘荡在寂静的山谷中。
还没等两人将古曲演奏完,秦靖他们就被曲声引来了,见义方安然无恙,大家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众人和道长互通了姓名,知道他是被朝廷流放的道人赵归真,这个名子逍遥好似在哪里听到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了,德儿也有同感。
这时赵归真已把古琴放入琴囊,琴囊是用玉帘巾单、缩丝编织而成,套好了背在身后,这就准备辞行。
周朴热情相邀他去村中休息,道人婉言谢绝,说是要去罗浮山,与道士邓元起约好在先,无法耽搁。
大家一看不便再请,那道人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又折身返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施礼道:“无上天尊,秦英雄看你的面相应该是多子多孙,将来门中不乏位高权重、能撑半壁江山的大富大贵之人。我这里有两粒金丹,你与你家夫人分别服下固精益阳,自会收到意外惊喜。”说完话道人这才上路。
“抱朴人何处,灵山迹俨然。鹿知飞白日,石解炼丹田。挂杖层严仄,临池一径偏。间看云去住,无外数峰悬。”人早已融入夜的黑暗里去了,可朗朗的诗句还回响在峰峦之间。
秦爷还在纳闷,“这道人怎么知道我没有子嗣?”他偏头看着徒弟们,当与义方那躲闪的眼神相遇时大喊道,“又是你个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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