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急急行路,史老七一边忍不住问突厥人来了多少?
谢江临面露不屑之色,“不多,三万!”
什么,三万!定北折冲府满打满算才一千二百的府兵,整个定北城的百姓不过一万多人,突厥人竟然来了三万!
这肯定不是来打草谷的。大家都知道打仗就是打钱,且不说严寒中的人马折损,光算三万大军走这一趟的吃穿用度,就是把定北城的砖头都抢走也不合算!
“突厥主将是谁?”方岩问道。
“颉利可汗!”提到这名字谢江临毫无惧色,反倒是眼中光芒四射,就像财迷看到了银子。
方岩一下子就明白了,突利可汗刚打了败仗,颉利可汗是来给弟弟找场子的!这就不是打草谷那么简单了,怕是要把定北夷为平地!
……
……
昏黄暮色中城外旌旗密布,无边无际的突厥人正在安营扎寨。俗话说人数上万,无边无沿,三万大军的阵营直接连到了天边!
与一般的突厥兵不同,这里的阵营井井有条,出入有序,营帐的中间离着一杆大纛!这是金帐狼骑,突厥精锐中的精锐!
突厥人这是下血本了,在南门值守的方岩等人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凉。
“听说突厥人不太懂攻城?”指着远处正在砍树制造攻城器械的突厥人,韩利脸色煞白的问。
史老七啐了一口痰,“放屁!两边打了几十年的仗,他们会的咱们会,咱们会的他们也会,早就没秘密了!”
方岩拍了拍小兄弟韩利的肩膀:“放心,今天打不起来!安营扎寨造云梯,突厥人得忙活一阵。”
“何不趁突厥人立足未稳,出城干他们一家伙?”高大卫在一旁道。
史老七指着城下一队队来回巡视的突厥骑兵:“你当人家瞎啊,正等着你出城呢!我们就一千多兵,杀一个就少一个。”
“这仗怎么打?”韩利更是担心了。
史老七满脸的不在乎:“要我说咱就固守待援!再来场大雪,冻死这帮狗娘养的!”
“狼烟早就点起来了,援兵最快也得七天才能到。”烽火说。
“是死是活就看明天了!”方岩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说?”史老七问
“乱军心是杀头的罪,这话我不该讲。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别出去乱说。”方岩看了大家一眼:“围城通常是围三阙一,虚留生路,可定北四个方向都让突厥人围了。”
众人大惑不解,围城就围城呗,怎么还三缺一,又不是打牌?
“围三阙一就是说围城时要留出一条逃生之路。如果四面合围,守城一方见没活路了就会拼个鱼死网破。留一个缺口,守城一方就会军心不稳,会在逃跑还是死战间摇摆。更重要的是,缺口那一路会设埋伏,你要是弃城而逃,我正好一网打尽!颉利可汗不可能不懂这些,可他还是四面围城,这是打算踏平定北,明天必是猛攻!”
……
……
寅时末,严冬时正是深夜,但定北城里城外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昼。彻骨的寒气中,定北全军已经在校场上集合,将士们神色肃然。
苏定方没有对老百姓保密,得知突厥人大军压境的消息后全城一万多口子人都来了,包括老人和孩子。他们手里拿着菜刀锄头,一个个神情惊恐的站在远处。校场很安静,只有战马不安的刨着蹄子,很多人不由自主的颤栗着,因为寒冷,更是因为紧张压抑。
方岩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时应该与苏定方寸步不离的亲兵却踪迹不见,谢江临也没影了。莫不成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
铁甲铿锵,大唐定北都尉苏定方缓缓走上将台,黑色的披风在寒风中烈烈作响。他环视校场上的将士和百姓,声如洪钟:“突厥人来了三万,他们冬天从不抢东西,就是来屠城的!”
自打昨天晚上,城里的各种猜测和流言就漫天乱飞,现在苏定方亲口说出了最坏的结果。
轰的一声,老百姓炸了锅。三万突厥兵,这下死定了!所有人都了解突厥人的残暴,不少人甚至绝望的啜泣起来。
“看看身边的亲人,多看几眼老婆父母、兄弟姐妹,突厥人就是来杀他们的!”苏定方绝不是危言耸听,突厥人没有下战书,甚至没有劝降,他们大举来袭,就是要在最短时间内全力拿下定北!突厥人不可能接受投降!
“突厥人也是两手两脚,也是爹生父母养的,谁怕谁?跪着是死,站着也是死,他想杀我们,我们就跟他们拼了!”苏定方很清楚,与其打起仗来老百姓吓的惊慌失措,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绝望,置于死地而后生,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我不说什么大道理,就说一件事。三日之内必有大雪,只要我们守住,突厥人就得撤军!兄弟们,乡亲们,天亮时突厥人一定会拼命进攻,顶不住就死,顶住了就活,咬牙的时候到了!”这种情况下最需要的不是谎言,而是希望。守城是持久战,鼓动起一时半刻的热血是没用的,关键是希望,有了希望才有信心,才能坚持。
苏定方猛的甩掉头盔,拔刀出鞘,在自己脸上缓缓割了下去。鲜血奔流,一瞬间,军民肃然!所有人都惊愕的望着他们的主帅。苏定方血流满面,厉声大喝:“人在城在,人亡城亡!杀!”
主将以刀决面,于万军阵前立誓!
刹时间热血在每个人心中沸腾,“人在城在,人亡城亡!杀!杀!杀!”
这是身处死地发出的呐喊!突厥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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