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黛转身又对冯王二人道:“玄甲军乃天下至强,二位将军随我父皇征战多年,可谓忠义无双。为何如今身处虎狼之地而不察形势,山雨欲来之际而不思报国?个人名声,袍泽性命固然重要,能重得过军国大事吗?能重得过大唐吗?”
帐篷内一片寂静。
冯天青、王少阳如遭雷击,默然不语。
方岩本以为杨黛会帮他留住冯王二人,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气呼呼的转身就走。“定北府兵就此告辞,殿下保重!”他虽也忠君爱国,但认为生命高于一切。
身后的冯天青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传令,拔营!”
……
……
对于幽州军和定北军的不告而别,不同人有着不同的反应。
韩世谔把幽州军要走的消息禀告萧皇后的时候,她正与老宫女商议拜访义成公主的细节。看着韩世谔手握刀柄杀气腾腾的样子,萧皇后不禁一笑:“这是好事啊,我正愁如何开口让他们走呢。”
难道这就是萧皇后的选择?老宫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这里不需要她表达任何意见,她只是一个传声筒。
韩世谔只等一声令下率军追杀,想不到萧皇后竟要放幽州军走!他不禁沉声道:“陛下,三思啊!”作为跟随过两代帝王的臣子,韩世谔绝非一介武夫。在他看来,颉利可汗既然流露出交好之意,理所当然要卖了幽州军作投名状。
萧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不需多言。她既非于心不忍,也不是傲骨铮铮,而是深谙谈判博弈之道。
合作?说得好听!
她很清楚自己是在突厥人的地盘上抢权力,是在别人的碗里抢饭吃。与崇拜狼的阿史那家族合作,有没有诚意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必须有实力!
目前圣山只有千余名追随的牧民,数百骑兵,这点实力在颉利可汗眼里简直就是个笑话。难道义成公主是在顾惜亲情,颉利可汗是在垂涎美貌?这当然不可能,作为草原上的雄主,他们是相信圣山能成为统一突厥各部的强大助力!
战胜突利可汗是萧皇后能力的初步展现,现在她决不能表现出软弱或者谄媚,而是要展示自己的强硬、自信和毫不妥协!她不是去给颉利可汗做手下的,颉利可汗也不需要一个听话的应声虫,如果讨好和巴结能成为晋身之阶,未免把颉利可汗看低了,更是把自己看低了!
方岩很聪明,但不懂算计人心,因为他压根就不想成为这种人!回帐篷后,方岩手脚麻利的把马鞍备好,用油布把弓和弦分开包好,跟箭壶一起束在马鞍一侧。横刀在背后用绳子扎紧,把小半袋子马奶酒仔细的挂在腰上,又摸了摸怀里那几块硬邦邦的锅盔和肉干,就指望吃这些东西走回定北了。
冯天青拔营的命令很明确,一炷香的功夫,二百多人马就出了临时营地,就连重伤员也被架上了马。冯天青何尝不想让受伤的兄弟养好伤再走?这道军令一下,不少受伤的兄弟将会因冻饿倒在回大唐的路上,但政治是残酷的,他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幽州军落在突厥人手上!
伤员先行,方岩斥候负责断后,所有人被要求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见此情景,身经百战的前隋老兵不待有人命令就拿起武器,严阵以待。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营地里的牧民目瞪口呆,这些并肩作战的友军是要翻脸吗?
营门越来越远了,方岩不自觉的回头张望。他此刻的心情很奇怪,有些不舍,有些留恋,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突然十余骑从营门飞驰而出,向他们追来。来了!幽州兵摘弓上弦,进入戒备状态。
骑兵越来越近,当先一骑白衣飘飘,竟然是杨黛!杨黛和其人都未带兵器,马后驼了不少口袋。
冯天青等人见状连忙迎了上去,身后的幽州军队列严整,森然戒备。而定北诸人却是与她一路生死与共过来的,完全是袍泽之谊,几人毫不犹豫的催马到了杨黛近前。
杨黛也不行礼,径直说:“你们走的匆忙,这些补给路上用。我随便拿了些,不知合不合用。”
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方岩的心莫名其妙砰砰跳了起来。
杨黛伸手拿出一个酒囊,大口猛喝几口烈酒,随即把酒囊扔给了方岩。方岩也不多说,拔开塞子猛灌,然后把酒囊传给了史老七。然后是烽火、韩利,每人都喝了几大口酒。
杨黛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抱拳道:“保重!”
众人齐声抱拳回礼:“保重!”
杨黛再不言语,调转马头,不顾而去。
至始至终,杨黛没跟方岩说过一句话,甚至没看过他一眼。昨晚湖边那个跟自己聊心事的人是她吗?
看着杨黛的背影,方岩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了: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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