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正想出列,忽一人闪出,如一根粗大的柱子,正是虎贲营副都尉虎卫,这是他第一次上朝。按理,像他这种级别的官阶,是没有资格参与廷议,他冷声道:“皇上,秋射场中,微臣与耿都尉互有分工,臣负责外围,所有入场之人,须经微臣检查,方可入内。北匈奴乃我大汉世仇,自然是重点对象,微臣带着秃鹰,再四检查,确认无误后,才放其放入场。因此,此番责任,全在于臣,与耿都尉无关,愿皇上杀了微臣,以谢下!”虎卫许久没过这么长的话,此番话讲完,竟有些气喘。
章帝沉吟不语,耿恭翻身而出:“皇上,今日惨状,乃我大汉之耻!微臣乃虎贲营之首,布防不严,检查不细,巡视不力,处置不及,微臣有这四错,怎么能无过?且闻东海王政爱民如子,百姓倾心依附,今闻其死,百姓岂不悲痛万分?愿皇上降罪于臣,给下交待!”耿恭腹部剧痛,断断续续完此话,大汗淋漓,地都湿了。
章帝不忍,半晌不语,九支碗口大的红烛,猛烈窜动。窦固忍不住了,厉声道:“来人,将耿恭、虎卫拖下去,押入诏狱,等讯明此事,斩首以谢下!”
冲上几名侍卫,架起耿恭、虎卫,往外便走。耿恭腹点伤口破裂,血洒落一地,他几乎痛晕了过去,文武百官见了,尽皆不忍,又不敢出声,就连耿秉,也低着头,默然不语。虎卫大喊道:“皇上,这是微臣之过,与耿恭无关,要杀,便杀微臣!”两人被架出正德殿,虎卫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大司徒鲍昱上前,抗声道:“皇上,耿恭有罪,但罪不至死!秋射场上,必有奸细!弓箭并非细物,若无奸细,如何能带进场?况且,今日若不是耿恭挺身而出,使双枪阻住乱马,又在受伤之际,射偏飞向皇上的那支箭,后果不堪设想!耿恭有功有过,功过相抵,无须惩罚!”
窦固厉声道:“鲍司徒,耿恭有负皇上重托,乃是首犯,令我大汉国威尽损,下人皆欲诛之,你是何人?竟敢抗旨!”
文武百官暗捏一把汗,鲍昱毫不畏惧,嘿嘿冷笑:“今日秋射,众目睽睽,谁飞扬跋扈?谁目无皇上?路人皆知!就算耿恭、虎卫有罪,今日廷议,亦应由皇上下旨,你是何人,竟敢当庭大呼叫,直唤侍卫,将二人押入诏狱!”
这番话义正严词,众文武百官大惊失色,他们知鲍昱十分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可窦固大权在握,鲍昱竟敢当庭呵斥,大出意料。果然,窦固脸色苍白,正愈反驳,忽听章帝道:“两位卿家休得相争,窦将军如此处置耿恭、虎卫,并无不妥,朕亦认同!”原来,章帝并不想深究此事,只好委屈耿恭、虎卫二人。
鲍昱默然不语,只得退下。窦固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奏折,向前一步,道:“皇上,此次秋射,虽有意外,但兵威之盛,阵法之强,足以让外夷夺气。老臣列了一份名单,奖励将士,恳请皇上准奏!”原来,窦固亦知章帝颇忌东海王政,此番东海王身死,不定与章帝有关,看破但不破,窦固心中有数,遂将心腹悉数提拔为二千石官,奏请章帝。
果然,章帝略略一看,便勃然大怒,龙体微颤,几乎要将奏本掷了下去!他勉力忍住,徐徐道:“窦将军任命如此多二千石官,独不留几人,让朕任命吗?”
窦固脸色一变,道:“皇上,奖罚分明,这是带兵之道!耿恭、虎卫,未尽职守,当要严惩!而奏折中的这些人,为了大汉荣誉,出血流汗,舍家为国,奋不顾身,若不左迁,恐冷了众将士心!”
章帝心下一片雪亮,抓过一管狼毫,道:“窦宪率领中军,演练阵法,无比娴熟,确实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战将,实授中郎将,众望所归!黄门郎马防挺身而出,杀死北匈奴使者,亦立下大功,窦将军奏折中,为何只字不提?”
窦固虽不情愿,但不好拒绝,道:“请皇上降旨!”
章帝眉头微皱,沉思片刻,道:“这样罢,北军少一名副将,就让马防去那吧!”窦固大吃一惊,欲待反对,可前言已出,不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道:“皇上圣明!”原来,北军为守卫洛阳之兵,以执金吾为首,下辖二十二宫门校尉司马及八校尉,即中垒校尉、屯骑校尉、步兵校尉、越骑校尉等,兵力约为5万人,系东汉最为精良的一支军队,向为窦固掌握,没想到,章帝将计就计,竟把马防任为副将,乃是北军二把手!
诏狱凄凄,虽为盛夏,仍是一片阴冷,耿恭躺在潮湿的地上,腹部疼痛难忍,入了诏狱,他反而更为宁静。这段时日,训兵布防,实在太累!许多事情,他没有时间去想。
耿恭遗憾的是,父亲死因,本水落石出,却被侍卫生生打断,一时又陷入迷茫,可以断定的是,刘张与父亲之死,有莫大干系。可是,无人作证,他又岂会承认!耿恭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梦见了哀怨无限的如嫣,梦见一脸心疼的马娟,梦见浑身是血的吴猛、张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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