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争霸的战略确定后,明朝一面由朝廷主导开展对外贸易,一面大力扩张海军力量,整个沿海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不过接连取得的成果并没有让朱由校昏了头,他非常清楚自己只是利用掌握的知识打了敌人一个时间差,要想真正实现民族复兴那是需要千锤百炼的。
比如这次西征,表面上看明军打了一场摧枯拉朽的胜仗,实则暗藏危机。如果当时绰罗斯能够和青海的赞善王、庄浪土司齐心协力,吸引明朝大军深入塔里木盆地,然后从背后伏击左光斗和熊廷弼的辎重部队,那明军将受到灭顶之灾,而且受制于天气和地形的影响,后勤供应非常困难,这也让朱由校清醒的认识到远征的困难。
目前青海的土默特部和南疆的吐鲁番汗国虽然归降,朝廷也在当地设置流官,但具体的事务还要依赖各部落的酋长,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地方自治的局面。这些部落阳奉阴违,一直排斥中原文明的传播,对抗朝廷的各项政令,这让朱由校非常恼火。他很想依照辽东的例子大量移民屯边,通过强制通婚和教育来同化游牧民族,但是西域过于荒寂偏远,战线过长很容易遭到土蛮的骚扰。加上这几年内地推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老百姓已经大规模的开始拓荒,此时贸然迁徙人口,必然会激化社会矛盾。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朱由校决定破例在早朝时进行廷议,集思广益来商讨具体的办法,如此以来平时那些搭不上话的御史们表现异常活跃,纷纷进言道:
“陛下文治武功,开创汉家历史上未有之盛举,足以称作千古一帝。臣等奏请陛下到泰山封禅,祭告天地与祖宗,著书立说便后人瞻仰。”
朱由校听完差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心想文人误国真是不错,怪不得崇祯皇帝能把一手好牌打的极烂,估计就是这种屁话听得太多了。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说明自己做的事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于是说道:
“朕德行浅薄,实在不敢造次。这几年无论是对外用兵,还是对内改革,全赖三军用命,臣民拥戴。眼下青海和吐鲁番已经归附朝廷,加上东北的黑龙江、吉林、辽宁,以及关外的内蒙、外蒙,全国有两京二十省,另外西南改土归流后也出现大量的缺编,加上大、小琉球的外派官员,朝廷需要补充大量的新鲜血液,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此事涉及吏部,内阁首辅韩熀还兼着吏部尚书的要职,自然立即回道:
“圣上,去年实行全国人口普查,登记在册的有一千六百多万户,人口八千四百多万。为了稳定辽东和西南,户部先后从山东、河南、北直隶迁徙了四十多万户。上海自贸区设立后,又从南直隶、浙江、安徽抽调了六万多户,这已经做到了极限。此时各州府都在全力推行新政,百姓开垦土地的积极性非常高,如果继续迁徙人口,势必会造成内地生产乏力,甚至会激起民变,还请圣上三思。”
去年进行人口普查前的人口统计是五千五百多万,经过一年的清查突然就多出近三千万,可见这里面的水分非常大。根据史书的记载,此时明朝的人口差不多有一亿七千万,甚至接近两亿,但是藩王、地主为了偷税漏税,隐瞒了大量的佃农数目。朝廷推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后,这种隐瞒人口的情况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可是此事牵连这个士大夫阶层的利益,搞不好自己就要跟王莽一样被干掉,所以朱由校并不敢立即解决这个问题,故而漫不经心的问道:
“朕早年间曾听神宗说起过,万历四十五年时全国人口就已经超过八千万。如今六年过去了,人口只增长了四百多万,看来朕不但不是你们口中的千古一帝,而且还是一位无能的昏君啊!”
此话是借着群臣的恭维自嘲,暗讽户部和吏部隐瞒实情,这些老狐狸自然听得明白,但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又有皇族挑头,谁也不愿意把这块肥肉吐出来。韩熀憋得老脸通红,除了叩头请罪并不敢搭话,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倒地,一时皇极殿内气氛异常严肃。
要说明朝的士大夫是非常有骨气的,有时候为了名誉都不在乎那顶乌纱帽,碰上一些倔驴还敢和皇帝斗智斗勇,非常头铁。除了狠人朱元璋、朱棣,其他人都没好办法应对。朱瞻基是培养太监,嘉靖是炼丹修仙,万历是不上朝,到了天启是做木匠。崇祯想做点什么,结果被东林党坑的死去活来,最后吊死在煤山,可见皇帝可以轮流转,但官僚集团的利益谁也动不得。
想到这层深意朱由校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语重心长的叹息道:
“臣读历代的兴亡史,发现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里面几个大一统的王朝灭亡的原因虽各不相同,但王朝末期都出现了土地兼并和人口锐减。农民失去土地便成了流民,遇到灾年为了生存便会揭竿而起,这甚至成为一种死循环,没有一个朝代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天启二年山东爆发了闻香教起义,这是我朝开国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农民起义,警钟长鸣,再不做些改变大明朝也要亡国了。”
众人听到亡国二字吓得一哆嗦,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心想闻香教起义是因为山东连年喊着、蝗灾,土地荒芜颗粒无收,这才使得邪教教徒趁机蛊惑灾民作乱,绝非普遍现象。况且明朝姓朱,要倒霉也是老朱家排在前面,想让我们拿出土地和人口,还是先从各地的藩王下手吧!
此时大殿上鸦雀无声,君臣各自盘算自身的利益,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好在朱由校已经习惯了聘请群众演员,做为帝师的范景文趁机说道:
“圣上老成谋国,绝非臣等可以揣摩。如今蛮夷降服,海内生平,正是推行新政的大有为契机,圣上何必杞人忧天。”
朱由校见他竟然从容的来了一段开场白,还把自己拉进去做了垫背的,犹如哑巴吃黄连,竟然不能分辨一二,表面上还要假装虚心受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暗骂这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刁。
范景文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心想你让我出头这是把我一家往火坑里推,毕竟官场讲究个和光同尘,谁愿意公开得罪人。好在他已经拉小皇帝下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下面便开始侃侃而谈,从太祖皇帝分封藩王到废除丞相设内阁,再到张居正推行改革,其实就是在论述君、臣、民之间的矛盾关系。如今朝廷虽然通过发展商贸补足了亏空,但是土地兼并愈发严重,用不了多久那些新开垦的土地又会落到地主的手中,届时百姓就要真的造反了。
经过一番辩论,朝廷已经形成两支截然对立的派系。范景文、孙承宗、熊廷弼等人主张重新统计人口,丈量土地,核算税赋。韩爌、朱夔元、杨涟等人主张因势利导,循序渐进。双方各自派御史、言官当庭辩论,大有水火不容之势。朱由校倚在龙椅上看着他们的表演,心想这是新兴勋贵与传统士大夫的利益冲突,自己没必要过早的搀和进来。借此机会可以先推行修路的计划,只要交通顺畅一切问题自然会得到解决。
虽然这几年朝廷一直在修建驰道和驿站,但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决策,而且仅限于东部地区和几个战略要冲,中西部的官道还是非常简陋狭窄,尤其是遇到山川大河更为闭塞,很多地方只能靠肩背人扛。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一是寻找钢筋、水泥这种新型建材,二是统一规划公路网,三是筹集资金。材料方面,随着西洋专家的大量涌入,加上本土工匠的努力,不仅大大加快了明朝冶炼技术的发展,也研制出了用于铺设大型龙骨的生钢。至于统一的公路网,朱由校的初步计划是由中央出钱修建五纵四横的主干道,地方道路则筹集民间资本修建,然后通过征收养路费来偿还贷款。
这五纵四横具体是:
南北一号线:从京师至海参崴,途径山海关、宁远、锦州、沈阳、通化。
南北二号线:从京师至上海,途径天津、沧州、济南、徐州、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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