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外头的修士确实是在烧树。树精失了树魂,已经不具威胁了,可它先前吸食了这么多修士精魄,玉兰城也容不下它,几次试探发现它失了攻击力后,几个家族的长老一致同意将树焚毁。
熊熊火光燃起,照亮了玉兰城的半边天际。
穆长宁和苏先生好不容易在树壁上开了个大口子,出来后就发现自己在镜湖里,透过重重水幕,清晰地看到这棵千年老树被火海吞没,隐约夹杂着欢呼雀跃声。
二人跳出水面,对面的修士微怔,穆长宁没在人群里看到吴满天和吴真儿的身影,却见一开始要抓她的赤衣男修抱着一具穿着蓝衣的白骨痛哭流涕。
穆长宁心中一跳,她大致猜到这赤衣男修是吴真儿的现任未婚夫婿燕太清,而刚才吴真儿也是穿着这一身水蓝色华服,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她望向苏先生,苏先生扯着嘴角道:“怨灵反噬,自食恶果。”
吴真儿将吴老爷子秦如风和江采薇这三人献给树精吸**魄,可随着树魂的消失,怨灵释放,自然冤有头,债有主,各自讨还。
穆长宁想起树精记忆里看到的东西,吴真儿原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她资质一般,在族中不受重视,又有个人渣叔父污了她的清白,她走投无路,本想一死了之,只是阴差阳错和树精达成了共识交易,这才走了歪门邪道。
但要说对她可怜可惜,却也没有。无论出于什么原由,像吴真儿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到后来连最基本的人性良知都不顾了的,根本不值得别人为她可惜可叹。
任何身不由己,都不能成为自私自利的借口。
天道公正无情,因果循环,说到底,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秦如风遇害后,若非那个蓝衫男修将树魂的欲念压制住,三年来,也不至于只是丢了这几条人命。
穆长宁又侧过头看苏先生,树精记忆里的蓝衫男修,正是这个人。
苏先生望着火中渐渐焦黑的花果子树,轻轻一叹。
她疑惑道:“前辈在可惜吗?”
“可惜,当然可惜。不过它自己非要作孽,我再可惜它也无用。”三年前他给过机会,树精冥顽不灵,不肯以正道修行,却不是他再能左右的。
苏先生低头看了看身侧的少女,道:“树精千万年修为,一晌贪欢,毁于一旦,人之修行,也不外乎受凡尘俗世之扰,做得也未必会比它好。”
穆长宁微怔:“可七情六欲,是个人都会有啊!”
“是啊,所以,你还只是人,不是仙。”
“宇宙无穷,盈虚有数,从尘世中来,超脱尘世中去……”苏先生睨她一眼,淡淡笑道:“还差得远呢!”
穆长宁低头若有所思。
因为是人,所以有七情六欲,因为抛不却这些欲念,所以才会在漫漫长途中打磨自身,洗去铅华,追求仙道。
修士修行,修的是心,修的是对七情六欲的持控,这条路上的诱惑纷扰太多了,一旦道心不稳,动了歪念,到头来也会如树精和吴真儿一样,镜花水月一场空。
穆长宁拱手抱拳,“多谢前辈指教!”
熊熊大火烧了半夜,明日一早,玉兰城的百姓们便会发现,这棵见证了玉兰城历史兴衰的千年老树,已经化为灰烬。
吴家兄妹残害秦如风江采薇的事曝光,吴家毫无疑问成了众矢之的,江家秦家与吴家势不两立,燕太清纵然想帮衬一把,此刻亦无能为力。
吴满天是逃了,吴真儿遭怨灵反噬化作枯骨,吴老爷子痴傻,吴二爷又身亡,吴家彻底完了。
没人再去追究吴二爷的死究竟是谁干的,横竖吴家已经不成气候,这几年其余三家被吴家处处压上一头,眼看着对头气数已尽,他们又师出有名,不趁机搜刮了吴家的东西,难道还要便宜了别人吗?谁有心思去管吴二爷死不死的。
玉兰城的四大修真家族,一夜之间,变成了三家,穆长宁一面百无聊赖听着茶楼里众人的议论纷纷,一面打量对面坐着的人。
碎片已经找到,穆长宁自是没有继续留在玉兰城的打算,从秘境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寻思着该回门派去报到,又想着自己也该去寻一寻凝元丹的下落。
神识的受损不根治,处处都不方便,她身边是不缺灵石的,可凝元丹又不是菜市场的萝卜青菜,想买就能买的着。
苏先生这几日都跟着她,按说二人早该分道扬镳,可苏先生好像根本没想起这茬,穆长宁心想大概是和自己答应要替他做的事有关,清咳道:“前辈,我就要回去了,您要我做的事是什么,我也好准备一下。”
苏先生眉眼一亮,“你真要去做?”
穆长宁肯定点头。
苏先生起身伸了个懒腰,嬉皮笑脸道:“也好,那你拜我为师吧。”
穆长宁嘴角狠狠一抽。
这是怎么了,为何最近总有人要她拜师?她脸上写着“缺师父”这三个字吗?
穆长宁没表态,苏先生赶紧牟足了劲介绍自己:“诶,丫头,我跟你讲啊,我会的可多了,我会吃,会睡,会喝酒,必要的时候陪吃陪聊陪耍宝都没问题的!”
“……”穆长宁扶额:“前辈,您别拿我寻开心了。”
苏先生脸一虎:“怎么,嫌我筑基期不配当你师傅?”
“……没有。”
“没有还不拜师?”
穆长宁眼角直跳,低头道:“前辈,晚辈已有师门,不好再拜别门别派。”
“你怎么知道我是别门别派?”苏先生憋笑憋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勉强维持肃容:“丫头,你抬个头看看。”
穆长宁狐疑抬头,面前的俊秀青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枯瘦老人,皮肤黝黑,满面沟壑,眼神却端的万分慈和,满面笑容。
穆长宁大惊失色,不为别的,只为眼前这个老人,正是她当年在点苍城时遇到的老大爷,她经常会去他那里买灵米,他也总会送她一些灵豆灵果。
“你,你……”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老人又一次面目全非,变回苏先生的模样,穆长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想当年,我好歹还送了你那么多灵果灵豆子,你到现在也没认出我来,小没良心!”苏先生抬手就在她脑门上弹了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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