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过年了,自家做不起,那一斤二斤的还买不起吗?
这些人即便买了,也不是给自家孩子吃的,放着过年走亲戚待客时用。
乐巍和乐峻过去时,正好前面的妇人称了二斤走了,乐巍便对那小贩道:“给我们也称二斤。”
这个村子与梨花村隔得还有四五里,梨花村那常往外跑的大人,这村里的人有可能认识,至于他们三个小孩,便没人认识了。
就有人问乐巍:“你们是哪个村里的小孩?”
“梨花村的”,乐巍道,“这是和我舅去镇里的。”
说话间小贩已经称好了两斤米花糖,乐峻接着,乐巍拿了钱付账。
一有人来村里叫卖东西时,往往会围上不少的大人孩子,乐巍这一拿出来荷包,就察觉到旁边两个比他们要大一些的男孩子将目光在他的荷包上溜了好几圈。
不想惹事,付完钱,乐巍低声跟乐峻说了两个字,“快走”。
乐峻提着米花糖,转过身,对等在一边的方宴使了个眼色,三人没有说话,脚下的步子却都不慢地向着村口走去。
刚出了村口,后面就响起一阵呼哨声,乐巍回头,见果然是刚才买米花糖时那两个少年,他没说话,只示意乐峻和方宴继续走。
“前面的兄弟”,那两个高大少年还带着几个村里的小孩,“分点米花糖给我们吃吃呗,过年了,再借两个钱花花。”
方宴停下脚步,从容转身,眼中带了点笑:“前些日子,梨花村有个妇人抢某家的树,被抓到衙门里判了一个月的事,你们这个村里没听说?”
领头的少年愣了愣,“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你们的关系可就大了”,方宴说道,“那某家,就是我们家。怎么,老兄,不知道抢劫是要坐牢的吗?想去尝尝牢饭的滋味?”
“抢劫?”那边一群少年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吃你们家二斤米花糖,就是抢劫了?”
见此,乐峻和乐巍都往方宴身后走了两步,暗想着大不了打一架。
“麻娃子,干什么呢你们?”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呵斥声,乐峻回头一看,是个扛着柴的五十左右的老汉,他看了这三个外村的孩子一眼,又看向自己村里的那群孩子,“又结伴欺负别村的孩子?回去看我不跟你们老子都挨家说一说。”
他们村里这些孩子有那个麻娃子领头,整天地一个个没正形,不是点了这家的麦秸垛就是偷了那家的红薯,一个村里的大家是犯不着为一点东西怎么他们,可今天真要欺负别村的孩子,只怕人家大人今晚就得发过来。
再说,这三个孩子穿的不赖,这样的人家一般都不好惹,村里这些孩子还敢抢人家的东西吃?一个个都欠教训了吧。
“你们走吧”,老汉摆手让乐巍他们走,便扛着柴往村边那一群孩子走去,“都别走,跟着我挨个儿回你们家跟你们爹娘说说去。”
这一群孩子再刺头,那也是在同龄人跟前刺头,被村里的老伯这么一训,顿时就一哄而散了。
这边,乐巍和乐峻却都想了很多,他们才真正明白,一个人想要立足于世,需要怎样的小心翼翼。
不见就连小孩子中,也有见钱眼开恃强凌弱吗?
而这个道理,方宴是早就明白的,刚才那几个孩子,他半点都没放在心上,此时只走着尝着米花糖,嗯,既焦脆又有香甜,轻轻应该会喜欢。
傍晚时分,寒气下来,院门口的地上,中午时被晒化的积雪都结成了泥色的碎冰,还不见三个少年回来,乐轻悠在屋里也待不下去,便来到门口等着。
没等一会儿,就见村口出现了三个边走边滑两下的人影,可以想见,他们是走到脚下有冰的地方了。
乐轻悠忍不住笑了笑,挥动穿着圆滚滚棉袄的小手臂:“哥,哥哥。”
看见她,三个少年走路的速度明显加快许多,方宴率先来到乐轻悠跟前,双臂一伸就把她抱了起来,笑着问道:“是不是一天不见就想我们了?”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清冽中还带着几分残留的米香花生香。
“想你们了”,乐轻悠闻了下,笑着点头。自从来到这里,她是没和他们三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的,既担心又想,此时看见他们好好地回来,心才落定了,便趴在方宴肩上,看着此时才走到近前的乐峻和乐巍道:“哥,你们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明天开始咱们就做过年吃的东西了”,乐峻笑着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这点儿还不够呢。”
“雪这一停镇上可热闹了,明天我再跟光伯去一趟镇里,家里的鸡我们都舍不得宰,还得买些鸡鸭”,乐巍跟着说,又说抱着乐轻悠的方宴,“回屋里吧,外面冷。”
“嗯,我还给哥哥们煮姜汤了”,乐轻悠说道,“你们一人喝一碗。”
回到暖意融融的屋里,乐轻悠手上就被塞了两个长方形的米花糖,乐峻笑着问妹妹:“还记不记得这东西啦,你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吃。”
乐轻悠脑海里出现一个憨厚汉子顶着寒气回来,从衣襟里掏出包得好好的米花糖递给她的情景,眼眶子里不由热热的。
“记得”,她点头,小心地咬了一口,“跟爹给我买的一个味道,谢谢哥哥。”
乐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眶中有亮光闪烁了一下,他忙将头转到一边。
乐轻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也没有弥补什么,而是拉着哥哥让他矮下身子,将米花糖送到他嘴里让他咬一口,又问他:“甜不甜?”
想起父母,他们不该只有眼泪。
乐峻笑着点了点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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