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冬日的太阳慵懒地爬到半空中时,看到的却是辽河两岸的血腥厮杀。
拓跋部的勇士们,似乎经过一个晚上的修整,恢复了士气。拓跋部的神射手们,射出一阵一阵的箭雨,压得辽河东岸的定远卫躲在盾牌后面,抬不起头。趁此机会,拓跋部的勇士们**上身,携带短刃,涉水而过,向着辽河东岸突击。
然而,也许是因为基层军官较多,定远卫的将士们远比敌人想象得还要沉稳。纷飞的箭支,嘶吼的咆哮,越来越逼近的敌人,并没有让定远卫将士们的阵列有所动摇。终于,箭雨停下来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弓箭手耗尽臂力,达到极限,更重要的是,部落勇士已经冲到了战阵的前面。
独孤芷按住腰间刀鞘,跃跃欲试。
“大将不可轻动,你要学会持重。定远卫如刀,你便是最锋利的刀锋,要善于养其全锋以待敌之弊端。只要你不出手,那么哪怕前线的局势再差,将士们都心有所恃。你一旦出手,如果无法迅速克敌,旷日持久,反而会折损军心士气。”陈翔劝道。“再者说,眼下是水边的阵列而战,就算是你出手,还真未必比得上我们定远卫的一个普通小兵。”
正说着,只听得前线康维大吼一声,抄起环刀,斩断了钉在圆盾上的箭矢,迎着拓跋部的人冲了过去。定远卫的将士们也纷纷鼓噪着,结阵向前推进。
刀盾之间,相互掩护。圆盾阻击,环刀捅刺。定远卫的将士们配合默契,脚步沉稳,变阵有序。即使是一时之间被某些拓跋部的勇士打乱的阵型,也能迅速转成小队结阵而战。渐渐地,战线一点一点从辽河东岸的浅滩向河中心推进,而拓跋部的勇士们,也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独孤芷略显疑惑,转头看向陈翔。对于肃慎勇士的战斗力,她有着十分直观的体会,以定远卫的战斗力,似乎不应该取得如此明显的优势。
陈翔指了指前面这条辽河,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支定远卫主要的人员构成,是从哪里来的?”
独孤芷恍然。定远卫的主要军官和士兵,都是晋王强行从水师当中抽调出来的善于搏杀的士卒。水师中需要正面搏杀的情况,往往跳帮、接舷、和登陆的情况,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浅滩上的小规模厮杀。
这么想来,水中作战和平地作战相差极大,在水的浮力和阻力的影响下,一些习惯性的动作也会露出破绽。拓跋部的勇士们显然更擅长策马趋驰,下马步战倒也不错,但是在水边列阵而战,显然没有太多的经验。更何况昨夜一战,大挫锐气。这么想来,倒也并不意外。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之所以敢鼓动你来此处阻击肃慎的归师主力,也是因为沿着这条辽河,才能够更好地发挥定远卫的战斗力。所以,你就放心把,他们也不能一直依赖你来冲锋破阵的。”陈翔总结道。
独孤芷一阵沉默,她忽然意识到,其实此番既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出征,也是最后一次了。晋王也好,甚至是天子,都不会允许自己作为一名宗室女子,再度领兵。
前方战线上,拓跋部的勇士们一点一点地被挤到了河中心的深水区域,作战行动更加不便。而定远卫的将士们却越战越勇,冰凉的河水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并不是阻力,而是成为了最佳的助手。
眼见河水渐渐染成鲜红,冲锋的拓跋部勇士们就要被歼灭殆尽之时,一阵箭雨从前方袭来,无差别地射杀着拓跋部的勇士和定远卫的将士。原来是西岸的拓跋宏见情况不妙,为了掩护前军撤回,不得不命令弓箭手再度放箭掩护。定远卫的将佐们急忙发布命令,组织士兵排成盾墙,相互掩护。而拓跋部的勇士们则狼狈地乘此机会,逃回了西岸。只是,不可避免的,刚才的那一波箭雨,射死的不仅仅是定远卫的将士,还有更多的拓跋部的勇士。
在定远卫的将佐们整顿队伍,得胜归来之际,陈翔遥遥望向对岸,心中暗自忖度着那位没见过面的对手:“够冷静,有决断,如果再让冲锋的勇士们死光的话,下一回就没人敢再来渡河了。但是,以无差别的射箭来掩护前军的撤退,无疑是将怨恨都扯在自己的身上了,动摇的可是你的威信哦?再者说,偷渡不行,强攻不行,眼下的辽河对于你来说已经如同天堑,下一步你又会怎么办呢?”
这时候,对岸的拓跋部处,突然有两支马队,大张旗鼓地沿着辽河的西岸,向着南北两侧行军。粗粗算来,对面分出的两支军队,每支都有一千人左右。
东岸上的定远卫诸人看着河对岸的场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陈翔倒是笑了:有意思,确实有意思,战场上的谋划,有来有回才有趣。对面大张旗鼓地分兵,无非就是充分利用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对岸的拓跋部大约有四五千人的勇士,因为受限于河流,不得不在一处狭长的浅滩处涉水过河,与定远卫相争。这样非但无法发挥兵力多,骑兵多的优势,反而还会因为一批一批挑选出来的猛士被杀,带来士气的不断下挫。所以,分兵向辽河的上下游寻找其他的渡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其实,因为此处已经是辽河最浅的一处浅滩,所以才能引来双方的争夺。方圆五十里之内,是不会有其他渡口的。而如果说是超过了五十里之外,那么算上渡河的时间,起码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此处进行包围,未免耗时更长了。
当然,这是最稳妥的方式,如果定远卫不分兵的话,两天以后,他们会被拓跋部的骑兵们死死纠缠在东岸,进退不得,坐以待毙。
“所以,你这是试探我方的兵力,以及有没有快速驰援的骑兵?还是说,故弄玄虚,假装分兵,引诱我减少正面防御的部队。实质上部队绕了个圈子又回来,寻求正面突破的机会?”陈翔喃喃自语。
定远卫的将士中也不乏有识之士,连忙派人向独孤芷和陈翔请示。独孤芷示意陈翔决断,陈翔想了想,笑着说:“不用理睬。之前东征军阵前分兵,兵家大忌,分进合击,那有那么容易。蛮人不识兵法,随他去吧。”
怎么可能随他去呢,若是敌人从上下游渡河之后,反过来包围定远卫,那可就真的是腹背受敌,身陷绝境了。但是眼下定远卫也确实不可能分兵了。本来人就少,再分兵可就未必能够把守住此处渡河口。若是对面只是虚晃一枪,故意如此来诱骗我军分兵,那我军分兵把守,就真的给对方正面突破的机会了。
不少将佐心中盘算许久,确实也想不出万全之策,只能无奈地接受了陈翔的命令,暂且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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