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是因为监视你们的士兵一方面要跟踪你,一方面要向我汇报,人手不够,他乘机离开行馆,骑上马,我的人追之不及。”
独孤芷摇摇头,说:“我还是不信。他为什么要走,他走有什么用。”
晋王大笑:“所以说,你不懂他,你不懂男人。他是要去草原救他的哥哥。”
独孤芷瞥了晋王一眼:“荒唐,都多少天了,怎么可能来得及。再说他单枪匹马又有什么用,他还没那么蠢,那么意气用事。”
“不不不,那不是蠢。”晋王摆摆手,说道:“那是最精明的行为。我告诉你他为什么要一个人骑着草原马北归。因为他后悔了,他后悔没有给我台阶,他后悔他之前在席间把话说得太绝了,他现在骑虎难下了。如果他放弃继续恳求我出兵,他之前展现的家国大义,兄弟情深就变成了可笑的虚伪。可他如果继续坚持下去,不但无法说服我,而且还会彻底得罪我。所以他没有办法,只有一个选择,避开。他独自一人去救哥哥,当然,他会迷路,他会杀了几个落单的牧人充当自己的战绩。然后几天之后,他会回来,让我和他上演一场感动的戏码。他对我痛哭流涕,表示自己还是有私心,劝说我借兵更多的是期望能够救回自己的哥哥,独自北上才发现前途凶险莫测,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心让我受到危险,我赞美他大义凛然,独身救兄的勇气和情谊,忏悔于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及时出手错过了时机。我会配合他演戏,这个台阶,我还是会给的。毕竟他们兄弟救了我。”
独孤芷摘下头盔,甩到一旁,清丽的面容显得那么地倔强:“听得我恶心,在你眼中,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戏台上的角色!所有人都在配合你演着那乏味无聊又虚伪的把戏!我受够了。”
晋王看着发飙的女儿,默默地拾起了头盔,说道:“女儿,现实一点吧,不是我要演戏,而是我们被推上了戏台,被迫扮演着符合别人心中的角色。”
“那你应该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东征的统帅,征辽大都督。你的角色呢?你怎么不去扮演了!不要再为你的懦弱找借口了!”
独孤芷的话语如同利剑直插晋王的心口。晋王沉默片刻,颓然说道:“女儿啊,这些天来,我知道你很厌恶父亲,我知道你甚至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是一个,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可是我,可是我已经七十了啊,人生七十古来稀,我都七十了我还怕死吗?我已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子女出色,我还有什么遗憾?我还怕死吗?我要怕死,我为什么还要在七十岁的时候风餐露宿远赴千里之外来讨伐蛮族,我为什么不能安安心心地在京城安享荣华富贵?我要是怕死我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声名丧尽,千人唾骂的境地。”
独孤芷逼问道:“那你眼前有一个雪耻的机会啊,有一个可以重新证明你自己的机会啊,你为什么不去尝试呢?“
晋王说:”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真的不能死啊,我的生死,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独孤芷冷笑一声。
“你可知道大周的晋王对于这个天下有多重要吗?我的侄孙,那位少年天子,他统御天下万方,子民有一千万户,粗粗算来有五千多万臣民匍匐于他的脚下。东征这些人马有多少?不及百分之一。而对于天子来说,他有多少个亲族?他能信任的亲族有多少?他愿意为了不足百分之一的丁口的失去他唯一在世的祖辈吗?不说天子,就说东征的士兵也不会愿意我再去冒险的。东征虽然失败,但只要我活着,耻辱就由我来背负,我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他们,补偿他们,因为这是我的义务,如果我不做,天下舆论会逼死我。这是活下去的人要背负的东西,他们为我而死的。可是如果我死了呢?作为士兵没有保护好主帅,那是他们的失职。不说将士,哪怕是从整个江山社稷的角度来说,我也不能死。大周开国以来,何曾有过亲王战死的耻辱,我若是战死,必然迫使君王不得不消耗有限的物资,用来远征千里之外的辽东。这样一再地劳师远征,不仅仅是在徒耗国力,死伤惨重,更重要的是让突厥人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独孤芷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铠甲,犹豫了一下,从晋王手中接过了头盔。“你真的是将自己所有的聪明智慧,都用在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
“你还是对我有了成见,你宁可相信刚刚认识几天的人,也不愿相信你的父亲吗?”
“不,不是这样的。”独孤芷从容戴上了头盔:“我刚刚意识到,陈翔,他确实骗了我。”
“你曾经告诫过我,男人,都是天生的撒谎者,特别是在面对漂亮女子的时候。这话不错,也正是因为你是我父亲,你我相处十几年,我才没有被你这番话给骗到。也正是因为我才认识陈翔几天,他才成功地欺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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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海东国宫城的奉身殿内,海东国主高其福刚刚用过晚膳,中常侍金玖就来向他禀告消息。
“什么,大周晋王的特使想要来见我?这时?大周晋王眼下就在海东,还犯得着特地派一个特使?开什么玩笑。”
“什么,你说他有东西,能够证明自己确实是晋王的特使?什么东西?”
呈给这位海东国主的,是一块汉白玉腰牌,上面写着八个字——“震雷赫音,惧以修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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