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羽吸取教训,没有再带头冲锋,看着木板墙在府兵们的冲锋下摇摇欲坠,有些后退的趋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肃慎部再悍勇,部落中的勇士也是有限的。大周的将士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当世首屈一指,攻城过程中处处都有可能突破,在这样的压力下,再多的勇士也是捉襟见肘,难以面面俱到。冲吧,冲吧,打破这面墙,结束这场早该结束的战争!
就在杨玄羽踌躇满志之际,他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恶臭气味。老于军旅的他马上意识到那气味意味着什么,不由得焦急万分。
“撤撤撤,快从壕沟中撤出来!”杨玄羽大吼。
可惜,晚了。
伴随着那刺鼻的气味,黑色的液体缓缓地在壕沟之间流淌。还没有等壕沟中的将士们意识到这是什么,冲天大火,迎面而起,壕沟之内,瞬间变成修罗火狱。
火油。如水流淌,遇火既燃,一旦沾染,扑地不灭,浇水不熄。
壕沟中的这条用肩膀搭成的路基,怎么可能经受得住火油的灼烧?路基垮了,冲锋中的战士们只能摔在壕沟之中。耳边都是无数战友的惨叫,身上的衣甲,都成为了禁锢自己的火焰牢笼,不停地灼烧着自己。挣扎着想要逃出去,一丈高的边缘此时显得这么遥不可及。烈火焚身,如同无数锋利的钢针反反复复地扎在心口。即使是侥幸暂时没有着火的战士,看看周围吧,闷热,刺痛,灼烧,恐惧,慌张,歇斯底里,还有迟早会到来的绝望。
谁说,这里不是地狱。
“啊——”杨玄羽握紧的拳头重重地锤击自己的心口,发出绝望和后悔的嘶吼。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愚蠢的命令,让这些将士们白白去死,死得这么憋屈,这么痛苦。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但是这种死法,他无法接受。他更无法接受的,是心中的恐惧和后怕:如果刚才是他带头冲锋,那么他也必将倒在壕沟中接受烈火灼烧。水火无情,什么紫衣轻侯,什么刺击之冠,都不过是沦为一具焦尸。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肉质烧焦特有的臭味,和壕沟中痛彻心扉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心悸的景象。目睹这样的惨象,连杨玄羽这样的宿将都悲痛莫名,更何况那些平时压力更大,对战友遭遇更加感同身受的普通士卒?等杨玄羽反应过来,想要重新指挥部队的时候,却发现这些入城的部队有的前冲,有的后退,相互推搡,神情惊骇,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壕沟的另一边,忽而都年轻的次子察哈台,正在冷静地下达着他的指令:“将木板放下去,搭在壕沟上,咱们冲过去,把南朝人赶出城外!”
旁边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提醒他:“察哈台,你要知道,这些木板收集制作不易,也禁不住烈火灼烧,你们现在冒烟突火冲过去容易,退回来的时候可就只能等火灭了。万一有什么,那可就是把自己硬生生地困死了。”
察哈台系上了头上的红色头巾,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大声吼道:“没有什么万一,现在南朝人已经占据了西门,这条壕沟和些许火油,根本不可能阻挡南朝人。我们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南朝人赶出城外,如果这番冲锋我们失败了,钱谷财富为人所有,子女妻儿为人奴隶,又何必在意死在哪里呢?”
“我的弟兄们,身后就是妻儿父母,我们已经毫无退路,随我冲,把南朝人赶出去!”察哈台嚎叫着,隔断拉着木板的绳索,向壕沟对面冲了过去。
火舌从木板的底层蔓延开来,向木板两侧渐渐延展。肃慎部落的勇士们簇拥着,踏着这些木板向前冲去,仿佛脚下踏着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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