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祁县陈孟起,神武军中将,谁堪一会?”
“此乃祁县陈孟起,神武军中将,谁堪一会?”
陈翔苦笑着摇摇头,对着冯晓说:“这家伙,算是打疯了。赶巧还凑上这么一个会拱火的,麻烦了。”
可冯晓仿佛没有听到陈翔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场中大显神威的陈昂,种种目光,羡慕,钦佩,不一而足。
是啊,大丈夫谁不想如此。昂首挺胸于万军阵前,策马搏战,声挫一军之威,勇盖四方之豪。而且,先是步战至少打到了十三个猛士,再是骑战挑翻了十七个骑士,一时无二,所向披靡!更何况,打的还是神武军这样的三军之冠,天子禁军。身后还有自家平日相处的战友们鼓噪呐喊助威。
这样的快意,这样的豪勇,怎么不能让人兴奋、沉醉,从而产生一种登凌绝顶的豪情与壮志呢?大丈夫当如此,又何必在意区区后患呢?
陈翔明白了,此时,仅仅凭借他是无法阻止过于亢奋的陈昂。更何况,这种想要扬眉吐气,狠狠羞辱一番神武军的冲动,并不是陈昂一个人的,而是像涌动的岩浆在每个太原屯骑心底潜藏,此时此刻硬生生的爆发开来,没有人能够阻挡。
河北的五郡屯骑,不仅仅是为了防备突厥,更重要的,是给十年前灭国之后的那些旧齐军功子弟一条出路。招募其中精壮,收入屯骑之中严加管事,一方面减少民间乱源,另一方面也能让这些人安定下来,成为大周可以利用和依靠的力量。不然,那里能找那么多能征善战,能自备马匹的健儿。
十年了,当年给伪齐当过兵的人淘换了不少,但是新换上来的健儿们,其家中父辈也替伪齐打过仗,自家幼时也听说过齐国先帝的丰功伟绩。而如今,自家却只能在屯骑中迁延日月,埋头训练,领取一些可有可无钱粮,仕途无望,军功无着,相比于长安城中的天子禁军,恍若日月。又如何不会产生,嫉妒,抱怨,不公,乃至于想要争一争,斗一斗的情绪呢。而其中,太原郡因为在亡国之际打的最为惨烈,这种不平之心,也就越发的深藏。
争心即斗心,这,也是老军候常说的,“军心可用”。河北屯骑渴望军功犹如饿了三天三夜的凶狼,无论是什么猎物,他们都能流着口水生吞活剥了。但这可用的军心,也化作了强烈的挑衅,想要硬生生的打上门去,让天子禁军见识见识他们的能耐。
但神武军身为天子禁军,功勋卓著,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骄傲?
一骑应声而出,神情彪悍,举起木矛,遥指陈昂,高喊:“我乃神武左卫第八营王百祥,前来一会。”
神武军中也是一阵人头耸动,似乎对此人也是十分有信心。
太原骑丝毫不输阵,纷纷鼓噪起来,冯晓确实有些担心,私下里问陈翔:“这人是个好手,陈二哥连打了这么多场,会不会累了?”
陈翔既觉自己无力阻止,只能放宽心且看自家二哥的表现。听到冯晓的担忧,到也有闲心慢慢说起来了。
“你不用担心,武学之中素来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凡用长兵者,兵器越长,挥斩所需要的时间和阻力就越大,而刺击所需要的时间和阻力就越少,因此长兵多用刺击。而刺击,双方对向而来,比的就是面对面的这一条中线的争夺,谁占据中线,谁就能更快,更猛地把对手挑落马下。而在中线的争夺中,你的长矛比别人长,你就占据了优势。”
说着,这边王百祥挺起二丈二尺的木矛,向着陈昂对冲而来。陈昂也策马向前,举矛相向!
陈翔接着说:“你的矛长,哪怕是一寸,你就能在别人击中你之前,先把敌人挑飞。而矛短的一方,势必得抢占中线,先把对手的长矛给抖离中线,然后才能支取中宫,击飞对手。”
“哐!”双方木矛向击,王百祥抖起枪花,一拨一格,想要挤开陈翔的长矛。可陈昂的木矛确实纹丝不动,支取自家胸前而来。电光火石之间,王百祥反应迅速,奋力架起长矛,同时侧过身子,躲开了这决定胜负的一击。
“哦?”看着场中的情况,陈翔有些意外。“是个好手啊,这个灵机应变不错啊。”
“那……”冯晓有担心起来了。
陈翔笑着宽慰他“谁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可是这每长一寸,对于力道的运用和技巧的把握,要求也更高了。没有足够的水准就用长矛,很容易就会因为矛头的力道不足,被对手轻易地抖开,直接让出中线,被对手抢占中线,直接击飞。”
“刚才那一下,你也看到了。二哥强就强在,他能够在持有二丈四尺的超长长矛的同时,保持矛头的稳定性,不轻易被对手给抖开,这不仅仅是天生神力,更重要的是运矛的技巧,和对于距离感的准确把握。你看,二哥也认真起来了。”
场上,陈昂也眉头一跳,看了一眼王百祥,喃喃道:“行啊,有点水平。”然后,举矛相对,神色凛然。
双方各自纵马,开始了第二击,王百祥稳住心态,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罕见的强敌,自己必须每一击都架开地方直取中路的刺击,同时,找准机会俟机反杀。
“哐”两马交错。
“啪”壮士落马。
王百祥虽然有皮甲和护心镜的双重保护,但是也被木矛夹杂着马匹的冲击力撞的心口淤塞,几乎要喷出一口鲜血。而让他心口更加疼痛的,是陈昂以比他还要长两尺的木矛,主动进攻,硬生生地荡开了他的木矛,让他根本没有机会架起木矛格挡,就直接从马上被捅了下去。
“可惜了,如果他打定主意,纯粹采取守式,也许能多抵抗几个回合。”陈翔在一旁点评。
“那这样子也太难看了吧。”冯晓小声地说。
陈翔脸上一红,他平时和自家二哥对练,采取的策略就是完全不去抢中路,一心只想闪躲和格挡刺击,以此多拖几个回合。这种“咸鱼”的风格实在是因为这位二哥过于牲口,吃多了苦头的经验教训,让二哥也每每高呼不过瘾。现在,有这么多“输人不输阵”的壮士们和他对练,二哥心中想必是开心坏了吧。
可惜了,如果是车轮步战,那还有可能通过以伤换伤把二哥兑下去。对方只想到骑战可以借助马匹的冲击力减弱二哥天生神力的优势,却没有意识到马战有足够长的回力时间,一对一的话,那一线之隔就是天人之界。
“太原骑陈昂,讨取神武军王百祥!”
“太原骑陈昂,讨取神武军王百祥!”
“太原骑陈昂,讨取神武军王百祥!”
山呼声又起,神武军中各个面面相觑,军中也有识货之人,知道方才一击的背后有多少真本事。谁也不敢笃定自家就能比王百祥厉害。随便上去应战,一旦失败,自家失败事小,神武军威名受挫,那可就万死莫属了。
“此乃祁县陈孟起,神武军中将,谁堪一会?”
眼见太原屯骑又开始鼓噪,憋得神武军众多将士火冒三丈却无处释放。若是一拥而上,十个八个陈昂也都切碎了,可这一个个来,又有谁能有击败陈昂的把握?
“我来一会!”
一位身着黑甲的骑手缓缓而出。遮面的盔甲看不出他的样子,只露出锐利如鹰的眼神。全身上下墨色重铠如同黑漆包裹,脚下的乌骓马没有一丝杂毛,打着响鼻跃跃欲试。
神武军中沉默了。虽然那骑士已经遮去面容,但是那身形,那坐骑,那此时此刻还敢站出来的自信,无疑说明了他的身份。神武军中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战力,不,不会怀疑他战力的不仅仅是神武军,这个范围可以扩展成天子三军,乃至更广。
太原屯骑虽然不认识这名黑骑士,但是从他的威慑和神武军的反应,也意识到此人的不同寻常。不过,洪涛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依然鼓噪起来,说:“不公平,人家有重甲,我们陈二郎只有皮甲,那打个屁啊。”
那黑骑士沉声说:“来人,给他换甲,换上好的铁甲。给他换矛,换二丈四尺的重马槊。”
说罢,扫了一眼全场,全场寂静无声。
“玩什么木矛,那是小孩子的玩具。要来就来真家伙,不是吗,太原骑的小子们?”说着,话中却有隐藏不住的笑意在肆意。
陈翔紧了紧手中的拳头,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此时此刻这位黑骑士可能是谁。
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头上渗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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