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活下来,”戴着厚厚眼镜片的主治兼主刀胡医生来查房,打断了苏善的浮想联翩。
胡医生的脸部线条十分柔和,让人感觉有些面善。
他把两手压在苏善的腿上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仿佛再给他注入生命的能量一般。
胡医生说:“我从医十九年。
做我们这一行,虽说死生见惯,有时候患者走的速度都让我来不及感伤,但我仍然会尽全力去医治每一个患者,因为我一直没有办法,把他们的死都当作寻常事去接受。
苏善把目光移到胡医生的手上,看到了他食指上,因为常年使用手术刀而生出来的薄茧。
胡医生抽回手,把滑到鼻子尖的眼镜往上推了推:“你年轻、身体底子好,术后成活率也没有低到用奇迹来形容的程度吧?
你一直是一个非常配合的病人,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这就是我需要你做到的配合!”
胡医生温和又坚定的鼓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苏善甚至有些羞愧的自责。
他认为自己单方面的自暴自弃实在是有些自私——罔顾了这么久以来,悉心治疗他的所有医护人员的努力。
很快迎来了要手术的日子。
苏善脱掉身上所有的衣物,罩上了一件宽大的无菌病号服。
当他躺在操作台上时,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条没有力气挣扎的鱼。
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上下两排牙齿不受控制的磕到一起,苏善居然觉得自己打寒颤的声音很吵。
医生说,这只不过是因为大量输液使体温骤降而引起的正常反应,不用担心。
天花板上悬挂的双灯头无影灯像两只巨大的无机质复眼,在这两只冷冰冰的复眼的照射下,苏善扎着留置针的手臂纤毫毕现,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脉络分明。
麻醉推入脊椎之后,他的眼皮很快就睁不开了。
在最后合眼的时候,苏善确信自己的眼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求生之火。
在所有意识都弥散消失之前,脑子里一直循环回放着胡医生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死亡到来之前哪怕最后一秒都不要放弃努力,你浑浑噩噩的今天,就是那些死掉的人期待却没有达到的明天。”
略微回想了一下术前的种种之后,全身的知觉也跟着恢复了,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试着转了转手腕,松动双腿,知觉和肌肉反应都一切正常。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又朝着脸和头摸了摸……
这回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就是这种自由、毫无束缚的感觉让他无法再淡定!
刚做完大手术的状态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嘴上没有插气管,下面不应该拔掉的导尿管也不见了,全身上下的管子包括扎在胳膊上的留置针全都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手臂上长满了短毛?两只手变成了兽类的尖爪!
苏善疑惑的看着自己长满了毛的手臂,它再也不能像正常人类那样伸直,稍微屈动一下曾经是手指的地方,锐利的爪勾轻轻一收拢就隐藏在掌垫的缝隙之中……
大脑因为无法为这些突然侵入的、匪夷所思的信息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而几乎停止运转,仅剩的一丝清明指挥着他的身体翻腾着一跃而起,随后四肢稳稳着地。
仔细检查之后发现自己现在浑身都长满了兽毛,肚子上的毛细密柔软、被毛要粗硬一些,脖子长而丰厚的毛让她看起来有些热,腿上的毛还打这几个毛旋儿……
介于现在处于色盲状态,也不知道这身皮毛是什么颜色,他不断的来回摇晃着屁股上那根蓬松而华丽的大尾巴很多次以后才下了很大的决心捋过尾巴尖狠狠的咬了一口!
当尖锐的痛感沿着尾椎一路清晰的传入大脑,他终于可以确定这条尾巴是真的长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在反复排除了致幻和做梦的可能性以后,苏善大大的哀嚎了一声,喉咙里却传出来一句意味不明的,属于兽类的嘶吼。
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毛茸茸的爪子郁闷的摸到了脸上再次去确认那些呲出来的獠牙,又一次的受到了精神暴击。
苏善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努力挤出一些勇气来面对:自己已经不再属于人类的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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