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心尖酸涩,好不容易熬完及笄礼。
本来女子及笄,谢芜是很重视的,如今却闹成一团。
那枚钗虽然寻回来了,可是那些客人,却都念着阿滢。
这让谢芜觉得说不尽狼狈。
待回到了自己房中,她泪水终于和断线珠子一样,哗啦啦的流下来,说不尽的委屈。
谢芜甚至扑在了被褥上,手掌捏成了拳头,气恼的一下一下的捶打。
服侍谢芜的婢女都呆住了。
谢芜一向都是礼数周全,私底下也温文尔雅,如今却是这般失态。
谢芜呜呜的哭着,连东西也不肯吃了。
哭得累了,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待她醒来时候,天色已晚,房间里也点了灯火。却见母亲崔氏,满脸怜爱的看着自己。
“阿母!”谢芜嗓音微颤,顿时扑入其母怀中。
崔氏掏出了手帕,轻轻的抹去了谢芜脸颊之上的泪水。
“好阿芜,别伤心了,气坏了身子,惹阿母心疼。”
谢芜颤声:“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阿母,我会难受一辈子的。”
“好阿芜,快别胡说了。”
崔氏略顿了顿:“这一辈子时间,还长着呢。你才十五岁,难免觉得天要塌下来。身为女子,以后待你成婚,嫁入别人家,有了孩子,数不清的事情要你操劳,今日小小挫折,不算什么。”
是呀,女人生来就有许多辛苦,也对儿女有更多的感情和在意,这是男人不能比的。
转念一想,何必说这些呢?
谢芜也许不明白,女孩子还是做姑娘时候最幸福,而自己让女儿开心片刻也好。
“待你以后,和清元成婚,男才女貌,夫妻和顺。以后儿女双全,日子过得甜甜蜜蜜,这及笄礼上小小风波,只怕你早便忘记了。到时候,你定然是记不得。”
崔氏一通哄,终于把女儿脸上哄出了笑容。
旋即,谢芜俏脸一板,冷哼:“哼,阿母,可坏了我及笄礼的人,真不能饶了去。”
她眼前浮起了阿滢那俏丽泼辣的身影,不觉试探:“阿母,真是阿倩盗钗?我看,她也不像这样子的人。”
反而那个边郡孤女,全无修养,说不准就是阿滢偷的,然后反咬碧砚和谢倩。
崔氏面色也不觉冷了冷,轻轻抚摸女儿的秀发:“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搜了那婢子身,果真寻出谢倩的玉玲珑,她也真舍得。”
谢芜嘴唇动动,似要为谢倩辩驳,然而心口却不觉浮起了一缕寒意。
自己身为谢家嫡女,千宠万宠,家里姊姊妹妹也以她为先,个个都对她亲亲热热的。然而,她们心里真的便服气?
“阿母当然要为芜儿查清楚,记得月前,碧砚说她家里人病重。呵,她是你房里人,贴身侍候,我自然不会小气。”
崔氏缓缓言语,而谢芜自然也有些印象。那时,崔氏给了碧砚二十金,再赐了碧砚人参补品,请府中常来看病的云大夫给碧砚娘亲瞧病。可以说,崔氏绝没亏待碧砚。崔氏之所以对一个下人这么好,还不是盼望碧砚能对自家女儿忠心耿耿,侍候尽心。
“不查不知道,原本碧砚家里缺钱,不是因为母亲染病,而是哥哥赌博输了不少。这也不是我给碧砚二十金能填得住的,她自也不敢和我明言。可现在,她家里债却已经还上,哥嫂还新换了稠衫,出手更是阔绰。这都是月前的事情了,娥丫头才来元郡几天?她能将谢府的门门道道摸清楚?”
到底是谢家当家主母,崔氏也算是有几分手腕,该查出来的,自然查出来。
说到了这儿,崔氏面颊不觉透出了几分恼恨之色。
她可以忍受女儿一个不完美的及笄礼,可三房窥测主家,甚至收买女儿房中侍候的人
殊为可恨!
谢芜也被震住了,好半天没说话,心里又酸又苦,又不觉有些害怕。
她喃喃自语:“阿倩?我没得罪过她,平时我们也算要好。她看着一团稚气,她,她还是个小孩子。再者,她这么做,可没什么好处。就算,她对我不服气,有些眼热羡慕。何至于这般处心积虑?我,我想不明白。”
崔氏淡淡的想,也许,不是因为谢倩嫉妒谢芜,而是谢家三房不服大房。
当年三房不是也对昭儿颇有微词?
待昭儿拜入牧乡侯门下,这些闲言碎语,方才被生生压了下去。
谢倩终究是小孩子,因为一时嫉妒,将三房埋下的线给扯出来。
反正,有个边郡来的野丫头替她挡着,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这样想来,似乎一切也是通顺了。
然而这些终究不过是些猜测,谁知道猜对还是猜错了。
崔氏也说不准。
总不能因为一枚钗,大闹三房吧,平白闹出笑话给外人看。
谢芜也不笨,崔氏一些联想她也想到了。
蓦然间,谢芜竟不觉打了个寒颤。
其实在她心里,宁可小偷是阿滢,是一个外人,是新来谢家的孤女,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野丫头。
而不是谢倩这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小妹妹。
她本不讨厌谢倩,今年过年时候,谢倩还给她绣了个荷包。
此刻知晓谢倩这么算计自己,她生气之余又觉得有些难过,还有些害怕。
谢芜有些冷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那偷东西的贼,真是谢娥倒好了。
“阿母,我看阿娥很是不好。”
谢芜慢慢的翘起了唇瓣,流露出一点点的讨厌和不喜。
“就算东西不是她偷的,她也没教养,她还动鞭子,真是粗野不堪,不似我们谢家的人。谢家是世家大族,她身为谢家族女,今日可是将谢家的脸都给丢干净了。”
崔氏不觉有些愕然,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是这样子的讨厌谢娥。
然而就算这样,崔氏也不觉心中暗忖:阿娥是上不得台面。
“而且她一来,谢家就闹腾出这么些个事情。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她一来,便生出许多的事端。我看,是她不吉利。她父母双亡,是被她克死的。收养她的叔父,日子也不好过。如今一来谢家,就克了我。”
越说,谢芜越发生气了。
说到后来,仿佛这一切真的就该算到阿滢身上。
听女儿这么一说,崔氏也觉得阿滢有些不吉利。
她是听说,有些人生来没福,去哪里克哪里。
说不定,这个阿滢,当真就是这样子的人。
崔氏口中轻轻呵斥:“这话糊涂,你别去外边说。”
说了,有损谢芜的身份。
谢家女儿,人前应该有些高贵的气度的。
谢芜也自知失言,没有再说了。
崔氏看出谢芜不喜欢阿滢,却并不知晓这源于一个极为荒诞的理由。
谢芜不自禁想起了今日崔冰柔来闹事,阿滢一鞭子抽过去的事情。
她并不同情崔冰柔,阿滢人前粗鄙丢脸是阿滢自找罢了
可要紧的是,阿滢拿来抽人的鞭子,是崔清元的。
崔清元是她的崔郎,是谢芜的未婚夫婿。而阿滢却解下了原本崔清元缠在腰间的鞭子,抽打崔冰柔?
这算什么回事儿?
男女授受不亲,这野丫头却好生不要脸,拿缠在崔清元腰间的物件儿。
自己见着崔郎,也不敢这般放肆。
她见过崔清元几次,纵然定下婚约,话儿也不敢多说,总是未语脸先红。
更不至于一伸手,抓崔清元身上的什么荷包玉佩。
自己规规矩矩,温顺守礼,可没想到阿滢却这般放肆。
那野丫头有婚约,定的是韦家郎君,谢芜也知,当不至于抢自己的人。
可谢芜醋意浓,又很在意崔清元,就是不自禁纠结。
崔清元被夺了鞭子,应该呵斥那丫头几句,说她轻薄无行。纵然人前不好跟个女孩子争执,崔郎应该脸上流露出不欢喜的神气,毕竟阿滢太没礼数了。
然而自己观察很仔细,崔清元神色淡淡的,并没有流露出深恶痛绝的神色。
说不准,崔郎本不在意,又或者心生同情,觉得阿滢很是可怜?
不会觉得谢家真的薄待了这个族女吧?
不会,崔郎不会如此糊涂,更不会这般看自己。
她芳心可可,都是自家崔郎,自然不觉胡思乱想,蕴含了几分纠结。
这样子的心思,谢芜自己也知晓极可笑。所以纵然崔氏跟前,谢芜也羞于启齿。然而饶是如此,这件可笑的纠结,就好似一根刺一般,扎入了谢芜的心口。
这根刺,如今自然是小小的,让谢芜虽然不喜欢阿滢,可也没打算去寻阿滢的晦气。年轻女孩子,在年轻的岁月中,总会不经意遇到这样子小小的刺,将少女的心,扎得刺痛一下。然而大多数的刺,会很快融化于那时光流逝,岁月无痕。
可谁也没想到,这根小小的刺,不久就化为谢芜对阿滢的滔天仇恨。
月色皎皎,裴家,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却轻身迈步下阴冷地下。
精钢打造的铁链,将裴楠铉缠绕束缚,任他武功盖世,也挣脱不得。
听到了有人来到,裴楠铉身子轻轻的一动,手腕轻轻摇曳,将那铁链摇晃得叮叮当当作响。
赤红的鞭痕,从裴楠铉赤着上身蜿蜒到了手臂,便是脸颊之上,也是瘀伤未褪。少年的脸颊之上,一道鞭痕赤红若血。
饶是少女恨极了眼前少年,目光触及裴楠铉那么一张近乎无可挑剔面容时,也不觉内心生出一缕类似可惜情愫。
“皇后娘娘说了,太子一日未醒,便让你挨一日鞭子。亏得太子如今已然苏醒,否则,我还巴不得将你这祸害活活打死。”
灵雨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面颊流转一缕冰雪凉意。
兰后身边第一高手,她素来也是喜怒不行于色。只不过每次见到这个祸害,却也总难免浮起了一缕异样心绪翻腾。
也许,便是眼前妖孽般的面容,所以蛊惑自己心房。
融融月色轻轻撒在了裴楠铉脸颊之上,裴楠铉不觉轻轻发笑,纵然伤痕累累,浸在月色下半张面容却明润若玉,俊美无暇。
“我跟灵姊姊一样想法,只盼望,太子殿下最好是死了,你打死我也开心。”
说到了这儿,裴楠铉甚至不觉唇角上扬,露出了一缕显露邪气的笑容。
“你!”灵雨不觉为之气结,清白如雪的脸颊,生生流转一抹红晕。
“不知好歹,裴楠铉,你为人怎可如此任性?若非你姊姊和牧乡侯求情,就凭你犯下此等大罪,只怕是要将你凌迟碎剐。陛下如此宽容,你还如此不君不臣,全无忠心。你,你若能长大,必定祸乱朝纲,是乱臣贼子!”
这厮全无牧乡侯的忠君之心,纵然是南柯流月弟子,也未曾将南柯流月的美好品德学到一点半点。以这厮出色家世,心机本领,来日必定会是云汉权臣,一代枭雄!到时候反叛作乱,必定是云汉祸害!
想到了这处,灵雨眼底顿时流转一缕森森杀机!
养不熟的狼崽子,牧乡侯待他如此之好,谆谆教诲,却教化不了这个孽种。他还当众说出那等言语,给南柯流月清白名声抹上污秽,他可知给牧乡侯带来多少烦恼,全不知为人着想。且这厮面好嘴甜,极善讨人喜欢,与那些云汉麒麟子交情甚笃。年纪轻轻,便其志不小,已然笼络党羽!
灵雨本是忠良之后,最忠心于云汉皇室,她美眸之中是真动了杀机!
可谁让皇后顾忌裴家和牧乡侯,竟只一顿鞭子责罚。
灵雨蓦然狠狠一咬唇瓣,脸颊之上带着恼怒,愤然离去。
裴楠铉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一旁他的小厮裴英甚是乖觉,拿出了裴楠铉的血龙狼。
咔擦几下,裴楠铉也将链子生生斩断。
他随手拿起裴英送来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口,满口都是鲜甜的果肉。
裴英便是今日代南柯流月去谢家送贺礼那位,他绘声绘色讲述。
唇角染着甜蜜的汁水,裴楠铉一舔自己的唇瓣,笑吟吟的说道:“那臭丫头也到了元郡了,可闹出好大的动静。”
他还挺同情谢家的,招惹了个祸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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