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现象让罗平安愈发感觉惊讶,如果说藏下斧州城是广大神通,那么同时施展两个幻阵,经年累月的维护管理阵法——几乎是神乎其技。
“怪了!真奇怪呀!”草上飞跟着罗平安降落,眼前豁然开朗。
顺着蔷水河一路蔓延出去的湾区码头,似乎一下子从五郎峰北麓山脚下冒出来了。郊野四处都是鱼油灯,凹凹凸凸的小山包形成了一道道自然沟壑,成了防风坡。车辙在复杂的沟渠道路里通向四面八方,谷仓盖得乱七八糟——与大多数乡村郊野一样。
“这里有什么稀世珍宝吗?”草上飞疑惑道:“值得白月菩萨如此大费周章?要把这个渔村也藏起来?看上去不过五六百户人家...”
正如草上飞所说,咸阴村沿河建造的房屋不算多,一眼就能看到头。白月菩萨却要大费周章,把这方圆十里土地都藏进了幻阵里,一年到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真元法力,浪费多少灵石。
面对草上飞的疑问,罗平安却眉头紧锁,终于发觉到大事不妙。
离开人族大城以后,他的终极智慧内在天地,他的三十三块脊梁骨幻化的灵根法剑兀然来到身边,这些幻象直愣愣的指向咸阴村深处。
正如威德金刚的素质导航,罗平安的灵根有标记邪祟,追踪魔鬼的能力。
草上飞混沌无知,还想从胸挂挣扎出来,要徒步进村看个明白,罗平安却早一步把小兔子按回座位。
“别出声,不对劲,飞哥。”
夜色已深,郊野道路旁的鱼油灯发出幽幽蓝光,一路往村落的篱笆架延伸。没有蟋蟀的叫声,除了天上的星斗和月亮,一个活物都见不到,实在太安静了。
家家户户都已经闭门歇业,罗平安打起十二分精神,慎之又慎往村镇集市方向走。
兔子精依然没有任何感觉,它还在奇怪,为什么宗主会突然进入作战状态——武灵真君的手一直扶着剑匣,另一只手掩住喉口脖颈,随时准备取用嘴里的须弥芥子。
“宗主?啥情况?”草上飞传音入密。
罗平安同样传音回答:“我观想幻象动了,有邪物躲在村子里。”
草上飞修不成人形,没有具体的观想望气之法,它也看不见罗平安周身环绕的灿金法剑。
可是在罗平安眼中,这三十三支金光闪闪的仪式剑像是高德地图鬼打墙——
——它们一会指东,一会指西,好像四面八方都有敌人。偶尔三四支法剑聚在一处,指向村东头旁边的水磨高塔,又立刻有其他法剑指着村落民居的二楼。
他还没走进村口,三十三根灵能探针几乎把他包成了一个大刺猬大豪猪,连身后弹棉花织被子的小手工商户都没有放过。
怎么回事...
罗平安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些标记邪祟的法剑好像突然失灵,在胡乱索敌?
他跟着其中一支法剑的指引,来到杂货铺楼下细心侦听,贴着窗户耸起狼耳朵,聚焦神念细致入微,能听见门厅往二楼的方向,有看门狗的鼻鼾。也有二楼卧房父母的呼吸,有三个儿女睡在偏东北方向的屋子,呼吸声要比父亲微弱一些。
这些村民确确实实已经睡下,气息也正常,可是为什么法剑会把他们认成邪祟?
武灵真君踩着通天大道来到二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选了月光照不到的一面,慢慢把窗户推开——他倚着窗沿,看见三个小孩子挤进一张被窝里。面色红润神态如常,似乎都很健康。
草上飞看见武灵真君这一路走过来,似乎背负如山的压力,也觉得奇怪。
“宗主,这些村民怎么了?要你如此耗费心神去细致观察?”
罗平安传音回话:“我不知道——我的观想法幻身似乎把他们当成妖魔了。”
“怎会如此?”草上飞只觉得匪夷所思:“龙树二祖的金刚神功至刚至阳,它不会认错呀!”
“可能是受到幻境的影响?”罗平安掏出灵玉,传音功能也没有受到干扰。
要追根究底查个水落石出,他翻窗进了卧房,来到床边细看,身边的法剑已经开始发出高频嗡鸣,绕着三个小娃娃,在床帘里旋转震颤——这是完全锁定妖魔,随时可以发动神通攻击的信号。
罗平安不信邪,他当即改换行气办法,再次观想威德金刚法身。怎料蓝皮明王的手臂刚刚长出来,三十四根中指齐齐竖起,依然是对准了床铺上的小娃娃。
通过房室里洗手盆旁边的大铜镜,罗平安才看见倒影——镜子里那一对赤血金睛又红又亮,血色的线瞳扩张成滚圆形状,要吸收足够的光线似的,好像感应到浓烈的妖魔气息,这副身体也开始应激,脑袋上的毛发都炸开了。
可是罗平安还是不敢相信,他的眼耳口鼻,他的五感似乎都在反复强调——这几个小娃娃就是普通人,晚上吃过一些猪肚和鲢鱼肉,呼出来的浊气还带着油腥,绝不是什么食人妖魔。
“宗主?宗主?”草上飞见罗平安没有动静,于是低声催促道:“怎么办?”
罗平安的头脸变形,刻意压低了身体,慢慢化为五黑神犬——用辟邪法相来探明真身。
他努力维持着轻身法,在转变为兽身的过程中消除噪音,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整个天与地都变得不太一样!
从阴面窗口吹进来的风变得又咸又腥,似乎整个房间都开始朽烂,好像家具的漆泥腐败融化,木板也遭了虫害,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修缮。
床上的三个孩童再也没有血色,身上盖着一张船帆,叠起破破烂烂的油布,头脸苍白,鼻子内收,两眼暴突,眼皮眼睑鼓起,脑袋足有脸盆大小,没有几分人形了!
他们的毛发连到脖颈,藏进了船帆里,都是油绿色乱糟糟的样子,再没有完整的耳朵,只能看见听音细孔。
罗平安心神剧震,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万事万物都恢复如常。好像刚才五黑犬眼中窥见的东西,只是精神高压状态带来的幻觉而已。
“宗主!?宗主!”草上飞扯着大黑狼的下巴毛发。
罗平安跟着草上飞的爪子,扭过头,看向身后窗口。
白月菩萨就坐在窗边,与雕像一样,披着道服法袍,拖着酒碟大碗。漆黑的头发自然垂在两肩,浓眉大眼神态凌厉。
两颗门牙前竖起剑指,指节挤压着同样毫无血色的肥厚肉唇,她微微眯着眼,嘟起嘴——似乎要用这个手势来提醒罗平安,要罗平安保持安静。
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甚至感应不到此人呼吸吐纳的动静,就像是梦幻泡影——她就这么出现在罗平安身后,好比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罗平安的法剑没有改变朝向,没有提前预警,他的耳朵成了摆设。
突然间,坐在窗口的人影宛如肥皂泡一样,炸成了一股白烟,夜晚的北风轻轻那么一带——她就不见了。
草上飞抱着大黑狼的脖子瑟瑟发抖。
罗平安立刻爬出窗户,不再去打搅这户人家,顺着烟迹方向往黑漆漆的五郎峰深处望去,五黑神犬眼中,天地之间总有一层朦胧的雾霭。
“好厉害的幻术...”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