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马上要爬到雨水中,一条套马索绑住它,青山把柜门扛在背上,好似背着古筝,撞开雨幕匆匆疾行,来到凳子精身边一脚踢起这小妖,把两个小丧神带上,继续往深山里闯。
“神仙!你饶过我!你放过我!”柜子精还在求饶。
刘青山没有多说废话的意思,从纳戒里取来冷馒头,本来是发给饥民的粮食,塞到柜子精怪的嘴巴里,呆木头牙口不够好,连馒头都咬不开,马上就安静了。
再到三岔路口,青山记得非常清楚,这条卵石道路原本只有一个去处,如今分成三叉,恐怕也是器伥作祟,柜子凳子变成人模人样来指路,肯定有埋伏。
救人心切,他不再犹豫,如果是三年前,或许他还会斟酌考虑,因为他的师父是玄真,他练了雅剑七绝,连玄烨的火龙剑术也要偷着学——求道之路说不得半句真话,做不了一点真人。
现在有武灵真君来当他的老师,那个大莽子是如何打死五柳大圣的,青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觉得天清地朗,原本阴沉内敛的道心也渐渐通透澄明。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这些器伥丧神知道他要来——不知下落的孩子们应该早就藏好了。
这难关一定要闯。不把这些精怪打服,它们肯定不会放人。
蓑衣剑客踏上登天梯,越过第二重牌楼时慢了半步,他鼻翼耸动嗅到腥臊血气,挂在腰间的鱼油灯忽然灭了——这是妖魔作祟的征兆。
他眼神左右游动,瞳孔四处聚焦,踩在台阶处的右腿脚趾却如遭雷噬!
牌楼横梁突然落下一把大铡刀!把他两根脚趾斩碎了!
青山没有吃痛慌张,那牌楼两根立柱成了腿脚,山门居然变成活物...
他足跟踩实了台阶,看见门楼发出阴森可怖的怪笑,大梁带着铡刀重新挂起,好似一座虎头铡,写着财源广进的牌匾成了这丧神的大牙,两颗红灯笼就是它的眼珠。
再退三步,青山发觉身后有阴风阵阵——
——从两侧树丛里扑出一片刀光!
说时迟那时快,剑客拇指的须弥芥子灵光迸发,三昧戏法化为天罡剑气去拨打刀片。
他踢起当头索命先锋,在黑漆漆的雨夜之中看不清来敌形态,只觉得腿脚踢中轻飘飘的棉花,秦环真的逆水煌龙剑已经飞到手边。
出剑刺死孽障,后来跟上的刀斧手叫另外一支护主银剑挡路,突然不敢靠近!
透过剑脊反射的灵光,青山这才看清敌人的样貌,都是玄奇坊给医字门造的教具——是机关人偶,要传授医术了解肉身气脉,扎针寻穴位,就用得到这些教具,没想到它们已经变成了丧神。
他心境远不如武灵真君,方才山门那口虎头铡差点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鱼油灯感应到阴寒妖气,或许早就被一刀两断。
甩开玄剑上挂着的机关人偶,这小妖还没死透,落到树丛里立刻关节反曲,一个乌龙绞柱翻身爬起,架起钢刀跟着伙伴同步进逼。
听见身后轰隆隆的沉重脚步声,青山几乎无路可走,被包了个圆。
他呼唤雪纹芙蓉剑准备飞空逃遁,脚趾伤处迸出血箭,窜出去三尺高,山门大怪立刻抖擞瓦片,飞石好似碎棱梭镖,打得青山浑身是伤,神行姿态也失衡,要跌进机偶的刀阵之中。
凳子精和柜子精都在颤栗发抖,恐怕要和这倒霉神仙一起被乱刀分尸!
说时迟那时快,玄剑扎透来敌的天灵盖,青山借到一点力,身影就开始飘忽不定,变成氤氲水汽里的游鱼——改神行法为轻身法,他撩剑引去梯台更下方,踩着钢刀,踢打刀背铁皮飘飞远遁。
他回到地台,脚趾流出更多的血,大雨冲刷着伤口,根本就没办法自然止血。
有一条退路可走,脱离腹背受敌以一打多的窘境,青山往山下踏出一步,似乎要逃。
机偶急不可耐,十来个假人匆匆挤过来,也要分先来后到,被这一步勾来引去,没有结阵埋伏时那一鼓作气的默契配合!
从斗笠中爆发出一道精光,好像猛虎睁眼猛龙上山!
天罡七绝剑气震碎了带头冲锋的人偶之身,青山改单持换双手共持,架势也成了以低打高的摘星姿,手眼身心融为一体。
迎面劈来三把钩镰,叫玄剑一击绞碎。
当空飞来一个舍身劈杀的刀斧手,青山避不过去,斗笠裂开一条触目惊心的缝隙,他半张脸都挂彩,遮挡瘴气的面巾也碎了——来不及去感受疼痛,他一脚踩碎这机偶背心,提剑砍飞三四颗脑袋!
见到碎裂的人偶互相交缠融合,似乎成了蜈蚣形状,舞着兵器步步紧逼,青山不慌不忙,起剑架开来敌兵器,扎心砍头再打右路妖魔,那机关人偶受了蹬踏立刻失衡,心窝凹进去,挡住身后三四个同伴。
煌龙玄剑斩进人偶腰腹难以进退,青山放弃兵刃,再从须弥芥子取武器,三昧戏法唤回雪纹芙蓉剑,改了双持架势——
——须臾刹那,六个机偶魔怪叠罗汉似的争先恐后往前挤。
青山仰身打开双臂,神念进入物我两忘状态,剑光包了个半圆,雨水似乎也沾不到他斗笠脸面,两剑对六刀,去挑刺拨打拦挡劈杀,留下满地残肢断臂,失了脑袋还在挣扎蠕动的碎木头!
恰是后来的融合蜈蚣机关怪兽爬到面前的那个时刻...
“七绝剑阵急如敕令!”
青山站樁后足有伤,依然要跺地借力用天罡步来施法。
“无坚不摧!看我神威!”
剑指逐渐拧成铁拳,脸颊鲜血渗进这汉子嘴角里。
三支玄级九品法宝凌空自旋,在青山周身来回飘荡,人偶蜈蚣构造体借了下坡来的力量,越冲越快了,突然被三支神速飞剑死死打在首尾两端,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两壶大釜乡特产猴头酒从纳戒取出,青山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头脑却愈发清醒,再用火灵石点起鱼油灯,跟着这头大蜈蚣一起往山脚退。
这怪物往前爬一步,就要被芙蓉剑拖割一尺,已经骨碎肉裂伤痕累累。
退到十五尺外,青山换了高粱酒,借来油灯火力吐出一条火龙,难以完全燃烧的酒浆撞见炙热滚烫的雪纹钢剑条,立刻炸开一团团球形焰光!
三剑飞离蜈蚣大怪的木偶之身,留下一地焦黑发臭的炭土。
逆水煌龙剑再次爆发出灿金色的剑罡剑气,几乎成了两掌宽的重剑姿态。
登天梯的二重门似乎被吓住了,它原地坐下,变得安静乖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青山做出了回应,提起重剑砍断它左右两条立柱,再劈开财源广进的牌匾,大红灯笼起初亮了几下,倒在天梯两侧就渐渐熄灭。
蓑衣剑客脱了布鞋检查伤处,没有服药行气疗伤,他使唤水灵根运转制冰的戏法,都是平时冻酒的小把戏,用来讨玄真欢心。
伤处起了冰雾,血液终于凝结,青山确信这条腿可以自由行动,他不想浪费半点时间,立刻穿鞋赶路,朝着下一处亭台奔走。
他脸上留着一道斧头劈开的伤口,可以看见骨头,也是用大拇指一抹,冻住伤处草草了事。
坚毅刚强的眼神与刚开始登山时一样——
——没有任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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