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看她净是拿些素净的衣服穿,面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姑娘,二爷唤您过去,您好歹穿的鲜亮些。这是二爷第一次让您伺候……”
云莺初时没明白穗儿这话的深意,可等她明白过来后,她脸就热了。她忍不住回头嗔了穗儿一眼,“不是你想的那件事。”
“那是什么事儿?”
“说了你也不懂。”
云莺说正经的,穗儿却当她不好意思,是在糊弄她。
她便也笑嘻嘻的说:“好了好了,我不懂就不懂了,只要姑娘您懂就行。”
“只是姑娘,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您只穿一件单衣太单薄了,还是加一件披风吧。”
穗儿不由分说的,取了一件桃红色的披风,直接给云莺披在身上。
桃红色的衣裳非常鲜亮,衬得云莺清冷的气质中多了几分妩媚,整个人也变得明媚娇艳起来。
穗儿推着云莺出门,“姑娘咱们快走吧,别让二爷久等了。”
两人踏出门,柳儿欢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姑娘,您今晚还回来么?需要奴婢给您留门么?”
云莺差点被门槛绊倒,她往前跌了两下,狼狈的扶住穗儿才总算没出丑。
“回来,不给我留门我今天晚上睡大街上啊。”云莺好气又好笑的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您既不用回来,也不用睡大街,您……”
“打住,打住!再敢胡言乱语,我罚你月例银子了。”
柳儿被吓的捂住嘴,再不敢胡咧咧了。
但是,堵住了柳儿的嘴,不见得其他人的嘴也被堵住了。
云莺从木槿院门前走过,就听见门后有人窃窃私语,“这是要去伺候二爷吧?”
“听说云莺姑娘前两天与二爷和好了。”
“咱们姑娘知道了这事儿,指定要大发雷霆。”
“那能怎么办?二爷看不上她,我们总不能硬抬着她,把她送到二爷的床上。即便咱们送过去,二爷指定也会丢出来,嘿嘿嘿……”
云莺走到二院通往前院的圈门处,守门的两个婆子看到她,笑意都比之前更谄媚了些。
她们一口一个“云莺姑娘”,还说用不用她们背她过去?
那巴结讨好的样子,吓的云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云莺自然回绝了她们的好意,随后脚步更快了些。
终于到了二爷院门口,云莺舒了口气。
她走进去,又看看被拦在院外的穗儿。
云莺说,“天有些冷,不然你先回去吧。”
穗儿就道:“姑娘,难道您今晚真要歇在二爷……”
“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是心疼你,穗儿你别不识好歹啊。”
穗儿不笑了,一本正经的说,“那奴婢还是不回去了,奴婢就在这儿等着您,省的没人送您回去,您自个儿害怕。”
“那也行。”
云莺终究是怕冻着穗儿,就解开身上的披风,要让穗儿披上。
穗儿哪里肯应?
她三两步跑远了,摆手让云莺快进去。
云莺没办法,只能将披风重新披回身上,迈着步子快速进了院子。
二爷的书房亮着灯,花厅里也亮着灯。
云莺只朝花厅那边看了一眼,便很坚定的走进了书房中。
片刻后,书房门被推开,二爷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应该沐浴过了,身上有一股清淡的皂角香气。他头发半干,面色沁凉,看着都比往日更英俊了几分。
“听随云他们说,你有重要的事儿要与我说,是什么事儿?”
云莺站起身给二爷行礼,二爷说:“别客套了,天色晚了,赶紧说完事情你回去休息。”
云莺还以为是二爷不耐烦。
换她,她也可能不耐烦。
毕竟天天都要在外边忙,好不容易回了府,还不能歇息,还要见人处理事情,真是想想就头大。
若不是这事儿着急,云莺也不想此时过来讨人嫌。但是,这事儿当真有点急。
云莺就指着书架上的某本书说,“奴婢不小心撞到了架子,将那本书弄到地上来了。”
二爷何等聪明的人物,只听她说书,便知道,那本书指定与她今天要说的事情有关。“那本书?”
云莺走上前,从第二层取出来那本散文游记。
二爷看到书的封面,已经隐隐猜到云莺要说的事情。但他没开口,静等着云莺揭露谜底。
云莺翻到了二爷折角的那页,“我也是意外看见了这一页,又看到您特意在边角处做了批注,想着您应该是对此事特别在意,这才急慌慌的要见您。”
二爷从云莺手中接过书。
这本散文游记同样是师兄给他送来的书,但这本书,最先是在他的恩师佟阁老手中。
恩师觉得这本书虽然名为游记,但对主政一方的地方官员、治理地方很有益处。
在师兄外放时,恩师将这本书给了师兄,如今师兄又将之送与了他。
被他折角的这页,赫然写的就是岭南府的一些见闻。
而这本书的作者,在其中提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想法,叫做“梯田”。
二爷指着云莺的那张太师椅,“坐下说吧。”
他又唤了随云,让随云端茶上来。
云莺想说,端茶这种事儿,还是她来做吧,随云一看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但二爷已经坐到了她对面,静等着她说话,云莺便将到了嘴边的那些话,重新咽回到肚子里。
随云很快端茶过来,上了茶又出去了。云莺却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二爷道:“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必担心说错话我苛责你,更不必担心说了不适当的话,我笑话你。”
云莺看了一眼二爷,心道,二爷你这次可猜错了。我既不是怕你苛责,也不是怕你笑话,我是怕你听了后会对我的来历起疑。
毕竟,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绝对不是一个被养在院子里、没什么见识的姑娘会知道的。
云莺轻咳了咳,张嘴说,“二爷,您想在云归县试行梯田对不对?”
二爷颔首,“有这个想法,但试行不试行,还不一定。”
“您是在担心什么呢?”
二爷看着云莺,“担心工程量太大,耗费的劳动力过多。担心耽误农时,让百姓白忙一场。”
“所以,您宁可让百姓们先开荒,也没有贸然让他们造梯田?”
二爷颔首,“这毕竟是未知的,也只是一个提议,更加没有人试行过。”
“可这在现实条件下,应该是可行的啊。”
云莺说起了畲田制,其实也就是畲山为田这种耕作方式。
这种耕作方式较为简单粗暴,一句话概括就是:将山上的荆棘砍倒烧光,然后在雨后播种旱谷。这种耕作方式粗暴的还在后边,那就是既不耕翻土地,也不修筑田虚。
想想吧,山岭上的树木柴草全被砍倒拔去了,留下的就是一个个光秃秃的山岭。暴雨来临,就会面临严重的水土流失,所以需要寻觅新的山岭,开辟新的畲田。
畲田制自然是不提倡的,但是这种耕作办法,却是梯田的雏形。
云莺说,“畲田上都能有收获,若是把土地仔细耕翻,再修筑田虚,收获不是更大?至于用水问题,既可以阻拦雨水,又可以想办法将河水或湖水引往高处,那灌溉问题就能得到妥善解决。这样一来,开辟出来的梯田,不也成了可以耕作的良田么?”
云莺觉得自己的话太寡淡了,也太没有条理了,根本没有把自己的意思完善的表达出来。
但她觉得,二爷肯定能接受到她传达的意思。那就是,梯田确实是可行的!比之开荒,梯田造出的土地更多,更有成为不坏田的潜质。
如今就看二爷敢不敢做了。
云莺眼巴巴的看着二爷,二爷托着下颌,直直的看着她。
这样的对视,初始还没什么,渐渐地,云莺就感觉到尴尬。
她轻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梯田可行,二爷,您觉得呢?”
“我觉得也可行。只是,在大面积适用之前,小范围的试验我觉得也必不可少。”
云莺点头,“这当然了。”
“那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呢?”云莺觉得自己不该接这个话,因为总觉得二爷上边那句话里下了套。她若钻进去,就彻底中了二爷的圈套,以后能不能顺利脱身都是个问题。
但云莺着实太好奇了,便压住了心中的那点点不安,将心中所想问出了口。
她眼神有些游弋,还有些飘忽,就是不敢看二爷。
二爷也当真不负她所望,当真给她下了一个套。“问题就是,梯田从未有过,自然也无人知道该怎么建造。我安排去督造梯田的人,不见得会用心办差,而指定会按照我吩咐行事的随云几人,都有要事在身,顾不上梯田一事。”
“所以呢?”云莺的声音更飘忽了。
“所以我想着,若你有空,这件事交由你来做。”
“可是……为什么会是我呢?”
“因为是你说动了我督造梯田,因为你会毫不犹疑的执行我的命令。也是你,会替我完善这个工程中,我所没有想到的地方,且能够自行其事。云莺,这件事,舍你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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