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5章 何志之奉上人头(1 / 2)李清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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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平安听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家中不富裕,长姐和养母为他启蒙,教他读书。

当时学过这样一句,好像是古时候圣贤的道理,不是《尚书》,就是《论语》里的。

听李郎君这样说,忽然就被他想起来了。

那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当时也是个冬天,他缩在灶前烤火,空中飘散着浓厚的香气,瓦罐里的鸡汤香的不行,他一面吞着口水,一面问这是什么意思。

长姐是为妃嫔梳妆的婢女,跟在贵人身边日久,同样识文断字。隔着噼啪燃烧的木柴,鸡汤的香气从瓦罐里飘出。

女性的声音又暖和,又轻软。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心是危险难安的,道心却微妙难明。只有仔细体察,专心守住,不偏不倚,才能坚守中正之道。”

声音很低,带着笑意。

“那时候,平安就可以为君子了。”

面对着李浔,戴平安低下头。

各种心绪搅在一起,五味杂陈。他有些说不出话,只躬了躬身,拱手离开。

他离开后,室内空无一人。李浔一个人安静坐在书房里,窗子刮着冷风,他瞧了一眼妹妹正在远处的雪地和婢子一起玩闹,笑的一脸开心。

他笑了笑,把刘克送来的书信放到一旁。

左右都是已经知道的消息,不看也罢。

推开门,从后面雪地走来,一把将小孩拎起,手指刮了刮小孩红扑扑的脸。

“饿了没有?一会先去集市,晚上哥哥让厨房烤兔肉吃。”

……

……

碰了满鼻子的灰,何志离开枢密院,也不想去衙门对着那些抱怨的脸,而是回了家。

朱家已经回了消息,从修缮景灵宫主殿的木料中匀出一副,作为何家长子的棺木。之前派去北地采买的人也已经出城了,有这样双重的保障,他大哥就不会缺少棺材了。

路上碰见了三弟和四弟,何志板着脸,点了点头,没搭理他那些异母弟弟们的问好,绕过他们,去了兄长的灵堂。

他心里烦的厉害,也只有此处是清净的。

何志跪坐下来,看着从堂上飘下的白布,外面的冷风空空刮进来,一阵风冷,白色的帷幔飘荡。

很是空旷。

他沉默良久,嘴唇动了动。

“大哥。”

何志嘴唇动了动,看着那漆过的牌位。

四下无人,坐了一会,已经开口叫了大哥,何志很想对着死人,把自己心中堆积的郁气倾吐出来。

他低声说:“蔡攸让枢密院那边动手了,还不知他会做什么来弹劾我。想起之前拜会,此人口称贤弟。今日却……唉!反反复复,人心不可尽信啊。”

“要是早知蔡攸童贯都是反复之人……”

“大哥……”

灵前只有一尊临时用来祭拜的牌位,漆着黑色,冷立在案上。

室内的下人都被他清出去了,此时并没有人可以回应他。

何志心绪驳杂,呆呆看着牌位,思绪纷飞,先前商议好的季功忽然变卦,连送的礼都一并还了回来,他追问了许久,四处托人,才得到一句口信。

上面已经发了话,此事没有圜转的余地。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这话。

何志知道,蔡攸是变卦了。

他们议事好好的,童贯也说了此事可为,朱家也顺水推舟表达了谢意,为何此人会变卦?

“大哥。”

何志垂着眼睛。

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浮出后悔,若是自己不那般多虑,如今兄长只怕已经对爹提起了要出京,往州县之地做官的事。

或许也碍不到他的路。

自己也不必与蔡攸那种虎狼之人为伍。

他重重抹了一把脸。

何志心里沉甸甸压着石头,他身上领着校勘编书的差遣,这只是官家吩咐他做的事,实际上并无官品。

若真只是修书的麻烦,还不会被他放在心上,落回来就落回来,谅那些杂官也不敢说什么。

真正让他忧虑心烦的,是枢密院的态度,是蔡攸几人的反复无常。

他喃喃说:“若是同爹知会一声,有相公来做,这事自然简单,吴居厚还不至于不给爹的面子。”

但若是教爹知道了他谋害兄长。

何执中可不止一个儿子……

何志重重吐出一口气,把心里乱麻一样杂乱的念头全都压下去。

既然是蔡攸童贯朱家那边出了事,就从朱家那边解决。

他已经选择了路,就该一直走下去。

何志走出灵堂,问外面等候的下人:“听说杀害大哥的真凶已经死了,被下面的管事送上来,叫什么名字?尸首在何处?”

小厮道:“说是叫聂罗,脑袋已经扔进粪坑里,身子还在园子里。”

何志皱眉。

他道:“其他的暴民可都死了?如今在何处?”

“小的还不清楚,这就去打探打探。”小厮平时跟在何志身边做事,并不知道府上的许多事,像是聂罗的死,因为下场过于腌臜,大伙都传着,才能得知。

“罢了。”

何志拦下他,“你这样打听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我去问爹。”

何志去见了何执中。

短短几日,何执中变得更加苍老,瘦了一圈,厚实的冬衣衣裳穿在身上,总觉得压着人的肩膀。

见到二郎过来。

童儿停下讲经的声音,对何志行礼。

“爹。”

何志走到何执中身前,看着他爹这样坐在桌前,沉默一瞬:

“这样悲痛伤身,也不是大哥愿见的。我从库房取根参来,让厨娘煲汤,爹好好补补身子,总不能这样伤神亏空下去。”

何执中慢慢点了点头。

何志说:“儿子已经查过,如今城里也就是朱家木料最好,都是长了百年的老树,我已经写信一封,去和朱家买些木料,又使人去了北边,总不至于让大哥寒骨。”

何执中眼角耷拉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次子。

何志穿着一件素色衣裳,身上披着白色的斗篷,神情憔悴,眼下带着青黑,像是没有睡好。

他叹息一声。

声音沙哑道:“知道了,你也养养身体。”

他问:“彦时啊。”

“你同呈君一向关系最好,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写那离家的信,到底是如何想的?”

何执中已经六十多了,身为宰相,有太多要处理的事,公务繁忙可以压下苦痛。但每到晚间,晚年丧子之痛,还是最疼爱的长子,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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