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又说:“让戴平安差人给你买几个珠花,红的绿的粉的都买一样。”
看着小孩不答应,小小的眉头蹙着,打开书箱,拿起笔就写东西。
【哥哥不守信!】
李浔看着她歪歪扭扭写下这些,心里惊奇,七月的时候这小孩还不识得几个字,如今居然连守信都知道了。
“长乐学的这样好,真是极有天赋。”
对于小孩,他从来不吝夸赞。
李长乐悄悄把后背挺直的了一些。小脸冷风里冻得通红,现在进了室内也是绯红绯红的,瞧不出是不是变红了些。
李浔看的好笑,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什么不守信。
他答应过长乐什么?
实在想不出,李浔看向一旁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戴平安。
难得能看到郎君的热闹,戴平安一乐。
在旁边提醒说:“郎君先前答应过,一起同小娘子喂猫。之前也答应过,一起去院子里玩雪。还答应过,等小娘子吃完那些药,就带她去大相国寺玩。”
李长乐人小,脑袋小小的,都不记得兄长答应过她那么多事。
见到戴平安提起来,此时全都回想起来了。
乌溜溜的黑眼睛盯着李浔。
李浔终于想起来了。
一起喂猫,他当然是喂了的,只有刚聘猫回来当作长乐生辰礼的那一次。一起到院子里玩雪,带妹妹去大相国寺玩……这些李浔……
自然是真想不起来的。
他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戴平安。
李浔道:“明日刚好旬休,哥哥先陪你喂猫,喂过猫后就去看院子里的雪,晌午暖和一些,我们就去大相国寺,可好?”
小孩点了点头。
李浔揉了揉她的脑袋。
把她摇摇欲坠勉强夹起来的珠花全都揉掉了,脑袋蓬乱,气的小孩又叫。
大晚上的……
李浔只好重金请来梳头娘子把妹妹的头发重新扎好,又允诺出,等她再喝一旬的药,好好学十日的字,如果做的好,下个旬休就带她出去一起和那个胖哥哥玩。
想到出去玩,小孩眼睛闪闪亮亮,非常大度,也不追究兄长先前做的那些不信的事了。
她答应下来,用力点了下头。
头发被梳头娘子编着方便睡觉的辫子,这么一动,拽疼了一下,又叫一声。
趁着妹妹还没哭出来,李浔抓紧离开正堂。
戴平安也跟了出去,充满同情地看了小孩一眼。
喝那么多苦药,又要写那么多字,只换了本来就会带她去的聚会,小孩子真好哄。
“郎君也太坏了些。”
李浔笑了笑,“多喝些药对她有好处,之前的大夫不是说,只要仔细调养,说不定哪天就能重新开口么。”
戴平安张了张口。
朱家派人请了院正过来,李浔那日不在家中,这些都是他张罗酬谢的。
太医院院正说,小儿并没有什么毛病,这般说不出话,是心疾难医。
那老头摇头说了这句话,也没有开什么药,只看了家中给她时常滋补的方子,说这个就很好了,便离开了。
心疾难医。
戴平安记得自己说给李郎君的时候,对方只听了听,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晚上却陪妹妹玩了一会,团了一团纸逗着猫玩。
第二天,书房的架子上,却多了好几本新买来的医书。
戴平安不知道小娘子什么时候能说出话,只让人小心把书架打扫一遍,让后院那些少年人多同小娘子一起玩,尤其是白二那天真的呆子,两个小孩一处玩正好。
想起这些,戴平安道:“只是那药也太苦了,闻着都苦,不知大夫是不是开了黄连在里头。”
“小娘子每次喝着,眉头都蹙地极深。”
“明日再请个大夫,”李浔说,“多花些钱,让他们改改方子,斟酌用药,看看能不能滋味好些。”
说完这番话,两人已经到了书房。
秦肆蹲在院子里抠土,张瑞看着他抠土。见到李郎君过来,一大一小全都站起身,走进书房。
李浔坐在椅上。
他先对张瑞说:“戴平安听我提起你做事,确实稳妥机敏,做得很好,回头去账房领十贯钱,这是你的奖赏。”
张瑞眯着眼笑。
他道:“这都是郎君教导有方,若不是您提醒,我自个也想不起能装做事蔡家人。”
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张瑞感慨说:
“怪不得那些当官的都要依附京党这棵大树,别说是那些做官的有倚仗,连我们这些下面的人说是来自蔡家,那些下人们都恭敬的不得了。那管事还把消息同我说了一遍,当我是衙门里的上差呢。”
听张瑞说话,戴平安这才知道,先前张瑞那般机灵,原来是受了郎君的指使。
李浔听他说了半晌。
问:“那些流民如何了?”
张瑞道:“那些流民有大半不知发生了什么,毕竟有上千人,前头做的事哪能教所有人都知道?只听说是他们这些人犯了事,衙门抓了一批人,也只知道顾大和顾二死了。”
“他们怕被一起连累,再都被衙门的人抓走,昨晚都收拾东西要走,连棚子都不要,还拉着我一起走,说要逃回到京畿。”
李浔点点头。
他看向另一侧,视线略微下移了移,问秦肆:“你打探出了什么?”
秦肆眼睛漆黑。
只说:“那些人应该今天死了不少。”
看到几人都看过来,他被几双眼睛盯着瞧也不见害怕。
“我年岁不足,个子不高,天色又黑,他们一开始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叫黄三什么的。”
“这些人拉着我一起走,我看到远处有不少下人,不是普通的下人,那些人应该是城里的士卒,只披着下人的衣裳。”
他多解释了一句,“下人没有这般壮实的,见了人像是豺狼盯住了羊。走着走着,西边就少了好些人。”
张瑞没想到这少年胆子这般大。
他们有差事在身,还要回去给郎君做交代。他都不敢混进那些流民里面,秦肆就混进去了?
他问:“你就看着这些人被杀?”
秦肆笑了笑。
他眼睛黑的发邪,反问:“这些流民能亲手杀死何观,我为何不能亲眼看着他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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