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的都在这了。”
朱管事看着这些人,流民们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挤在一起,怯生生避开他的眼睛。
他问:“那二十七人,关在哪?”
下人带着朱管事走到另一边,一群人被绑的更严实,连双腿也捆在一起,动弹不得,只能蜷缩趴在地上。
下人躬身:“一共二十七人,全都在这。”
室内漆黑,只有下人提着灯烛作为光亮,朱管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些人,二十几个人凑在一处,占了小半个屋子,脸贴脸,腿贴腿。
朱管事拿过灯笼,烛光照着半张脸,或明或暗。
他皱着眉打量半天,心里又惊又怒,盘算着房梁塌了该怎么交差。朱管事指向前面的两个最高大的汉子,瞪着他们,生的孔武有力。
“这二人是做什么的?”
下人说:“这两个是流民,原是在凿河道,后面因为力气格外大,被调来修主殿。”
朱管事眯着眼睛。
“把这两个贼首绑起来。”
那些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贼首”二字听的分明。
“我们兄弟不是贼人,你们让我修河道,我修了,你们让我修房梁,我也建了,凭什么绑人?”
旁边有个稍青涩些的流民,应当是他弟弟。
梗着脖子:“大哥说的是,他们这些贪官贪来贪去,以次充好。如今柱子倒了,房塌了,还怕人瞧见,遮遮掩掩,呸!”
“狗贼!”
下人按住他们兄弟二人,堵住他们的嘴,拖着上前。
朱管事盯着这二人瞧了半晌,抬起头,他看向一同被关起来的流民,大声道:“还有多少人是这么想的?”
没有人吭声,只黑亮的眼睛盯着。
朱管事紧紧盯着这些人,大声说:“我告诉你们,如今京畿雪灾严重,你们这些人能活下来全靠我朱家的恩泽。”
“你们这些人,生为黔首,居无定所,靠着一身力气做事才能有活路。如今你们都是给官家做事,给皇帝交差,能有幸亲手修建景灵宫,乃是你们祖上冒青烟,才有的运道!”
“我如今让你们待在此处,给你们饭吃,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命!”
视线扫过这些流民,朱管事也一同看向另外的百来人。
腰背挺直,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我不怕得罪人,如今我告诉你们,之所以西北之地塌陷,是因为有恶人从中作梗,看不得你们的好,想让你们饱饭都没得吃。”
“而那恶人,就在你们中间!”
“这两个,就是首贼!你们有没有认识他的?”
朱管事扫视一遍,迫人的视线盯着这些人流民,补上了句:“如有认得的,速速报给我,我自掏腰包,让你们吃上饱饭!”
人群开始松动,一个方脸汉子犹豫了下,往后缩了缩身子,让那被下人压着跪下的兄弟俩看不见他。
方脸汉子开口:“他们一个是顾大哥,一个是顾二。”
贫贱之家没人读书识字,许多人的名字就这么囫囵地取着。
朱管事颔首。
他对下人吩咐:“给他拿两个馒头,再拿盘狗肉。”
方脸汉子没想到自己还能吃上狗肉,一时心中消散了许多检举兄弟俩的畏惧,又吐出了许多消息。
“他们都是北边来的,顾大今年三十岁,有四个娃娃,顾二今年十八,是他老娘的晚生子,刚成婚,婆娘正怀了。”
“我早就瞧他们不对,要是个好人,哪有成日撺掇大家伙闹事的。”
等肉和馒头上来,那方脸汉子被特准解开一只左手,趴在地上抓着馒头吃肉,没有筷子,脸蹭在地上,抱着盘子舔食。
狼吞虎咽,恶心的旁边下人又踹了他一脚。
“饿死鬼啊,慢点吃!”
旁边的人闻着肉香,有不少人都盯着那肉看,吞咽着口水。
胆子大的膝行蹭着地面,往前跪走两步,脖子被绳子捆住,没法抬起头,拼命地仰起脸:
“小人还知道有人是恶贼,还知道有人是恶贼!”
他咽了咽唾沫,大声说:“之前孔强绕着柱子摸了又摸,不知要做什么,现在想来,肯定是盘算着让柱子从哪倒才好!”
朱管事扫了一眼:“孔强是哪个?”
胆子大的人拼命地抬起头,转着脑袋:“就是墙角缩着的那人!他就是恶贼!”
朱管事哦了一声,像是看着什么稀奇玩意,看着这人的脸。
“把这个孔强也带过来。”朱管事说,“给这人拿个馒头。”
他看向这一百多个被关起来的人,笑眯眯地说:“本管事还有其他要务去办,你们在这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有饭吃。”
“咱就不像你们这么享福,得盯着督造那恶人捅出来的窟窿。”
朱管事挺了挺肚子,指了指一旁守着的几个仆从:“要是还有人发现了恶人,就报给他们,本人自掏钱财,重重有赏,不会亏待你们,听见了没有?”
这回,室内应声就多了起来。
他们还有要报上去的,朱管事却如同没听到,带着下人离开了,只留下几个守门的仆从,手里还提着棍棒和长刀。
等回到了他们自己搭起的帐子里。
朱管事脸上笑眯眯的笑容才骤然一松。
他看着这三人,有两个是兄弟俩,顾大和顾二,一长一少。另一个应该就是那什么孔强,瞧着就干瘦干瘦的,没那么魁梧。
这三人都被绑的严严实实,不住扭动,一起堵住了嘴。
明明三人被绑住,抬头都抬不起来。
朱管事却像是看到这三人凶恶的眼神。
“果然是首恶啊。”
朱管事轻声感慨着。
忽然抽出一旁仆从手中用来护卫的长刀,拔刀出鞘,捅进这三人的肚子里,搅了搅。
“首恶已诛。”
把血污了的长刀扔到地上,名贵的毯子沾了血就只能废弃不要,但帐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在意。
朱管事看向仆从:“把他三人的脑袋砍下来,放到匣子里,明日我带去给三郎交差。”
帐子外。
有流民搬运着木料,瞧着不起眼,他低着头,干的用心极了。
张瑞不起眼地随人出了地窖,又听到了这么一场,决定一会报给郎君。
……
……
朱家。
朱三郎心里烦闷得很。
跟朱管事这个底下做事的人没有话说,他把心里的烦躁之意倾吐给随侍的门客。
“西北角塌了一大片,如今还能说是为了更换上面的琉璃瓦,才拆掉了一大片。但要是有人去景灵宫瞧,一打眼就能看出是塌的。”
“钱先生,你说我能瞒多久?”
钱有义坐直,听着主家心中的烦恼。
他缓缓说:“向来纸是兜不住火的。三郎若是想一己之力把主殿倒塌的消息压下去,可不轻松。”
朱三郎满身烦恼。
“我也知是这个道理。但大哥和爹如今不在,只有我独一个进京,闹了这么大的麻烦,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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