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快,面上温笑反而更加明显。
“顾兄这般谈吐,可不似未曾读过书之人。”
顾安既已选择躺平,也不打算遮掩,闻言只是一笑:
“那又如何?人生于世,尊卑早定,我就算曾读万卷书,又于事何补?”
王丞没有探究他一个贱民于何时何地又受教于何人的“曾读书”。
笑道:“天尊地卑,从来都只不过是我等俗人妄自强加,”
“天行其道,地载其厚,皆是恩泽万物,何谈高下?”
“顾兄有惊世之资,受出身所累,疲于奔命,实在可惜,可叹,可敬。”
王丞颇为感叹,他这话是出自真心无疑。
此前他只是觉得顾六执着,出身贱户,却一心求学。
再到雪山相遇,又觉得他与昔日有别,更有些与众不同。
有种与其所在的底层卑贱之人,格格不入之感。
因怜其向学之心坚定,对他另眼相看,借雪麑之事,随手帮了一把。
此番洒金街斗杀朱狗儿之事,又足以令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都看清楚这顾六。
出身卑贱,却有惊世之资。
否则以他的低贱出身,活着本已艰难,毫无出路。
他却年未及弱冠,不声不响,已有斗杀一位炼劲高手的本事。
再说其心性,先是以一介贱户之身,为乡里筹谋出路,竟敢同时算计书院、肉肆。
又能为乡邻报仇,而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既有智者之明,亦有豪侠之勇。
如此无论禀性资质,都是世间少有之辈,纵然王丞出身高门,也未曾见过几人。
偏偏顾六却出自贱户,着实不可思议。
王丞感叹道:“顾兄,你所缺的,不外乎一个能让你好好活着的凭依,”
“王丞还幸运,有个好出身,倒还有些手段,若顾兄不弃,愿暂作顾兄依凭,”
“前路崎岖,他日顾兄学有所成,你我互为凭依,求真索道,岂不美哉?”
顾安转头,面上露奇怪神色:“王兄,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
王丞哑然一笑:“顾兄何以有此一问?”
顾安摇头道:“你若不是女扮男装,早已对我芳心暗许,又怎会待我这么好?”
王丞笑道:“这个顾兄倒不必多虑,清泉王丞,七尺男儿,磊落丈夫,绝无半点虚假,”
“我一向以诚待人,以真事友。”
“实不相瞒,恩师曾与王某说过,顾兄虽貌似恭谨,行似卑微,实则一身傲骨,目无尊卑,”
“王某虽无恩师眼力,初见顾兄,亦觉顾兄如明珠落于尘土,兰芝生于淤泥,”
“虽蒙暗浊于身,却怀瑾瑜于内,实乃我辈中人,故此一见如故。”
“却不知,顾兄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一见如故?”
顾安这辈子受的难太多了,不太愿意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
不过,王丞此人,无论言行胸怀,都实在令人钦服。
他不得不信。
当下笑道:“如何不愿?那是我高攀你了,求之不得。”
“不过你可想好,我可是个祸端,你要交了我这个朋友,以后背锅的事可少不了。”
王丞不解道:“背锅?”
顾安笑道:“就是我惹了祸,你得帮我担着,有人要害我,你得帮我顶着。”
王丞哑然一笑:“这是应有之理。”
“你口气还挺大。”
顾安长叹:“你这么爽快,还真显得我像个小人了,那我可真是占了个大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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