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级考成:
上级官员定期对属官进行评定,考核结果作为升降赏罚的依据。
六科每半年要求六部上报执行情况,违者限事例进行议处。
内阁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形成以内阁统领监察机构、再以监察机构监督朝廷六部、并以六部统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员的完整体系。
“这……”
有些平日里摸鱼的官员听了,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镇,目光像是穿过了奉天殿,到了京城之外,到了大明各地。
上天让朕做了大明皇帝,好吧,那就让朕来让大明再次伟大。
……
下朝后,乾清宫。
朱祁镇召集内阁和六部尚书,召开小朝会。他高兴啊,差点就要把双脚搁在御桌上,抖着腿跟大臣们议事了。
“诸位爱卿,河南的情况说明了新政的可行。”朱祁镇摊手,“所以,朕希望明年全力推行。你们拿出个详细章程出来,上个折子给朕。”
内阁首辅王直皱了皱眉:“陛下,各地情况不一样,我们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朱祁镇挥手:“朕知道,所以才让你们出详细章程,因地实施。朕也不催你们,这不离新年还有三个多月吗?年前我们就讨论这个章程,如何?”
“臣遵旨。”王直颔首。
朱祁镇目光落在那低着头的商辂身上,道:“商爱卿,你也说几句。”
商辂一直是反对新政的,尤其是那‘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这会儿被直接点名,他抬起头,梗着脖子一拜:“臣还是反对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朝廷就该养士。”
“养一群蛀虫,搞个小内库,暗吞朝廷税粮?”朱祁镇反问。
商辂老脸胀的通红,欲言又止。
朱祁镇望着他,突然不想再讥讽他了,轻叹一声:
“朕知道,治国需要士,老百姓哪知道什么治国呢?朕也知道,读书人心眼小,朕触犯了他们的利益,百年之后,那些读书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朕。可朕管不了这些了!”
“刘定之还被关在大牢里的时候,跟朕说,这世上总得有人撞得头破血流,他要用他的血,擦亮皇帝的眼睛。”
“朕想说,这世上总得有个皇帝站出来,也要撞的头破血流,告诉天下人,皇帝应该与百姓共天下。”
“其实,士绅何尝不是百姓呢。”
商辂听了,恭敬一拜:“陛下,臣还是想提醒你,没那么容易!河南的士绅怎么能与江南士绅相比?新政面对的阻力,会超出陛下想象。”
朱祁镇一笑置之。
他怎么会不知道?江南士绅的雄厚实力,“上足以持公府之柄,下足以钳小民之财”。他们聚族而居,累世仕宦,还相互通婚,可谓是盘根错节。
新政推行,难在江南。
……
英国公府。
王直和胡濙下朝后,齐来拜见英国公。张静姝把他们二人带到后院的暖房,英国公张辅躺在软椅上打盹。
“国公爷。”两人一拜。
可英国公躺在那一动不动,张静姝上前轻轻拍了拍,喊道:“爷爷,王大人和胡大人来了。”
英国公这才缓缓睁开眼,朝着两人招呼:“行俭,源洁,快坐。唉,年纪大了,时常犯困,这耳朵也不灵了。”
他称呼两人的字,显得十分亲切。王直和胡濙看着白发苍苍的英国公,心中不免一阵心酸,昔日的英国公,可是英明神武啊。
“叫你们来,也没啥事,就是聊聊。”英国公轻叹,“太宗时期的老臣,也就我们仨了。我呀,保不准哪天就去见太宗了。”
王直忍不住道:“国公爷,你得长命百岁,大明朝需要你镇着呢。”
胡濙也附和着点头:“要去见太宗,也得是我先去,我是最没用的。”
英国公表面无语一笑,实则很开心,道:“我们三个老头子,怎么争起了这个?我呀,是不怕死的,就是放心不下大明啊。”
王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带着兴奋:“我反倒是不担心了,陛下真是成熟了,只要这一系列新政推行下去,我相信大明会如日中天。”
胡濙也接话道:“是啊,陛下有太祖之果决,也有仁宗的仁慈,难得,实在是难得啊。我相信陛下,一定会带着大明走向盛世。”
英国公听着,心里是五味陈杂。
可这个陛下,是假的啊,这厮竟然已经得到了老臣们的心。再这么下去,大明就真的被他篡了。
“我还真想再多活几年,看看盛世的大明。”胡濙继续道,“这次恩科的考生,都很佩服陛下,等他们进入官场,会是陛下的一大助力。”
王直笑着点头:“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我们这一代,该逐渐消亡了。就盼着陛下带着年轻一代,铸就盛世大明。”
英国公听着,倒吸一口气,剧烈咳嗽:“咳咳咳……”
王直连忙去拍他的背,道:“国公爷,也不用这么激动啊。”
英国公:“!!!”
我特么哪里激动了?我是怕了!
是该要说出真相了,在这么下去,我去地下无法面对太宗,仁宗和宣宗皇帝,是我把朱家江山给了外人。
……
朱祁镇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坤宁宫,在太后面前来来回回的走,语气嘚瑟:“母后,河南新政大获成功,今天朕在朝堂上打大臣们的脸,爽!”
太后横他一眼:“别在本宫面前晃来晃去!这才成功第一步,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朱祁镇耸耸肩:“不该高兴吗?万事开头难嘛。朕能成功第一步,后面也一样能成功。咦,今天晚上是不是该喝几杯?双喜,给朕把酒拿来。”
双喜麻溜的去了,十分听话。
太后咬了咬红唇,这厮来坤宁宫久了,这宫里的宫女都听他的了,本宫的颜面何存?
没一会儿,酒菜上桌。
朱祁镇与太后对坐,烛光摇曳,像是烛光晚餐。朱祁镇举起酒杯:“母后,来,为朕干杯。”
太后无奈举杯,浅喝了一口,淡淡道:“别得意,麻烦还在后面,新政关键在江南。”
“朕也就在你这坤宁宫得意下。”朱祁镇喝一口酒道,“内阁大臣们都在给朕警醒,朕知道难在江南。”
太后看了他一眼,声音比起以往少了几分冷意:“有直言的大臣,那是你做皇帝的福分。也是你能推行新政的根本。”
朱祁镇大口吃着,头也不抬道:“可有大臣故意给朕使绊子。”
太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微微蹙眉:“人心二字,岂是那么简单?”
朱祁镇忽地放下筷子,抬头直直看着太后,苦笑道:“当局者明知是戏却下不来台,旁观者心中暗笑却盼着登场,这就是皇家,这就是帝王。朕,是越来越明白了。”
太后躲避了他的目光,岔开话题问:“恩科如何了?”
朱祁镇拿着酒杯自顾自喝了一口,道:
“所谓恩科,施恩天下士子,结天下读书人以欢心。其实科举第一要义,既不是选才,也不是化育天下。”
“牢笼志士,让天下的聪明人全都进到八股的牢笼里,让他们钻研章句,白首穷经。这样的话,这些人就不会异想天开了,也不会被歪门邪道所迷惑。读书人安定了,天下再有人要造反,不过是草寇之流。”
“历代的帝王们,想的是太好了!朕照着做就行了,还能如何呢?”
太后心中暗惊,这假天子对帝王之道,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也放下筷子,抬起双眸冷问:“既然你什么都明白,本宫怎么看你还是不开心?”
朱祁镇摊摊手:“我贱啊!”
说完,他擦了擦嘴,起身而去。太后看着他,瞬间就怒了,对着身旁的双喜道:“嘿,他这什么态度?在外受气了,来本宫这发火?”
双喜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太后,陛下估计是压力过大,你就原谅他吧。”
太后瞪眼:“你什么时候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
天气越来越冷。
朱祁镇也不咋出去了,在乾清宫暖阁待着,十分惬意。他最近都在看江南士绅的资料,一看还真是吓一跳。
“上足以持公府之柄,下足以钳小民之财。”
这并不是一句虚话,在县一级,士绅的权力或许还大过皇权。一个县衙,只有县令和县丞是朝廷任命,吃朝廷俸禄。
大明的县衙,有六个老爷,分别是大老爷知县,二老爷县丞,三老爷主簿,四老爷典吏,五劳爷班头,六老爷牢头。
除了知县和县丞,剩下的四个老爷都是靠县衙自己养。按照大明官吏的俸禄,大老爷和二老爷想养活自己都难,其余的老爷岂不是更难?
对于他们来说,晋升是无望的,索性就自己找门路搞钱了。对于朝廷来说,他们这些胥吏啥也不是,可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就是朝廷本廷。
这些老爷收入低,但有实权,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些胥吏会干出什么事来。他们肯定舔着士绅,往死里压榨百姓啊。
“河南那边能成功,是因为先扫清了官场,又倾注了资源,这才成功。”朱祁镇自言自语,“全国推行,难度会几何倍数增加啊。朕也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派出信得过的钦差啊。”
他伸手搓了把脸。
这时,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魅惑的声音:“臣妾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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