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鸢觉得奇怪。
正常人是无法苛责喝醉酒人的脑回路的。
换了平常,崔令鸢便自己走了,这会子她却朝那人走了过去,一边还奇怪着,“没有听见么?我叫你呢!”
“听见了。”
沈晏怕她再近一步,不得不出声。
他只管装死,哪里想到三娘子这般大胆。
想来也是。
这是人家府上,这个时间点,正常来说园子里只有巡逻的婆子。
崔令鸢脚步一顿,对于忽然冒出来的男人,显然有些茫然。
“三娘,别再往前了。”沈晏轻声。
他不至于禽兽到对妻妹起邪念,却也,却也该为对方考虑到风险。
以及,避嫌。
“你是——”
崔令鸢好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二姊夫?”
对这陌生的声音,她有些不敢认。
沈晏听得出来,对方声音在这杨柳堆烟的暖春中微微发抖。
“嗯。”
对方显然松了口气。
夜色里,隔着两尺余距离,他虽看不清对方神色,只能分辨那一点幽幽灯火,眼前却出现了那张神采飞扬的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她说:“我回去了,姊夫也早些休息吧。”
沈晏没再答话,静静地站在风口,任由凉风吹散身上燥热,使他能继续思考上个问题——今夜该去哪?
崔令鸢没空思考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她一心想回去,将自己泡在冷水里。
越心急越容易出岔子,分心忘了看路,猝不及防被一块隐藏在落花中的石头绊了一下。
虽不至于摔倒,但手里的小灯球因此甩了出去,脚下一崴,“哎呀——”
沈晏闻声转头。
夜风把崔令鸢掉落的灯球吹跑了,灯球骨碌碌滚远,内里灯油浸染了丝绢,卷起滟滟火光。
那火光落在他琥珀色瞳仁里,很快只剩一小团,渐渐暗了下去。
在暗下去的前方,与黑连成一片墨色中,有低低痛得抽气声。
他本不该再管,不该再与他名义上的妻妹有过多牵扯。
他转过脸去,却还是心存了愧疚,因此,他开口:
“没事吧?”
是他打扰了她。
半晌,崔令鸢嗯了一声,“没事没事。”
其实痛得可以。
她自己撑着树干站起来,虽然有些艰难,但并不打算求助对方。
所幸府里巴掌大的园子她闭着眼都能走回去,崴着了左脚,她便单用一只右脚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她想,这背影落在沈晏眼中想必有些可笑。
沈晏没有笑,只觉得神奇。
乌烟瘴气的贵府,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三娘子的?
其实,这并不是二人初次相见。
至少对沈晏来说不是。
那时二人来宁国府辞行,母亲思及三娘子与崔令窈是姊妹,遂提出让仆妇带三娘子去蘅芜居说话。
或许是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家丑,总之沈晏下值后,回到蘅芜居,正欲进门,却因听见姊妹争锋而止步。
“此去东都,你可莫要再似从前闲散了。沈五郎是要科考的,你们这一支,希望全在他应试上,若被你带累得蹉跎了上进心,没了翻身的指望,岂不成了侯府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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