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应道:“去岁雨水多,今年气候不错。”
崔令鸢点头,“夏季雨水才多,还要防着老天下雨。这样大一片麦田,要在几天内割完,完全想不到纯靠人力得多辛苦。”
沈晏心想,辛苦是辛苦,却怎么觉得她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夏收时候,村子里每户人家能下地的都会下地,吃饭都是轮流、或者靠家人送饭。”
沈晏游学时曾见识过夏收秋收繁忙的场面,还曾亲自在一户农家田地中体验过,回来后写了一篇《夏收赋》,文风清新自然,骈散结合,对句工整,于京中流传甚广,所以对这些农事很能说上两句。
崔令鸢没关注过这些,她对文学不感冒,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贵介子弟这么接地气的吗?
她不过是随口感慨罢了,却因月色太好,起了谈兴。
一时想,这人从前多庄重啊,现在她说什么都能应和,吓吓他好了。
于是笑问:“郎君可曾听说过这世上有种机器,形似马车,前头有刀镰,人坐其上操纵机关,便能自动收割麦子。”
她指着这一片麦田虚虚概括,“这么多,只要一天功夫就能收完。”
沈晏果然微笑道:“你从哪听来的传奇,全然胡诌的。若真有那样奇巧机关,长安怎会没有。”
长安可是都城,大晋最繁盛的地方。
崔令鸢莞尔:“却不在大晋,在远洋的那边。”
“不仅有收麦机器,还有飞鸟,大能载百余人,小只能载一二人,从长安至洛阳,只需花上半时辰;还有千里传音,我在长安说话,你在岭南也能瞬时收到……”
越说越离谱了,沈晏静静听完,笑道:“你便是做的这个梦,睡不着也难怪了。”
一时又怀疑,阿翘莫不是近来看多了山海经,怎么有种群魔乱舞感觉。
崔令鸢也笑起来,眼睛微眯,“不信我啊。”语气有威胁之意。
“信。”可那表情,显然还是不信。
崔令鸢没与他计较,只拿手点他胸口:“晏郎也学会说假话哄人了。”
沈晏捉住她手,“冷不冷?”
崔令鸢用力摇摇头。
这下,本就半散的马尾干脆全散了,披在脑后。
墨发如缎,衬得上扬的眼尾越发勾魂,却素面莹白,未有一丝雕饰,在这天地广阔间,浑然天成。
沈晏呆了一呆,腾地想起一首及尽风流的诗来。
姑山半峰雪,瑶水一枝莲。
他的阿翘便如隐居深山的女冠,瞧着无害,靠近才知她专食人精魄。
沈晏不自然地垂下眼。
又呆站了会,崔令鸢总算是开口要回去了,回去也不自己骑马,只将缰绳马鞭都丢给沈晏:“你载我。”
“好。”
虽然崔令鸢自个能上去,却偏让沈晏将她抱了上去,安安稳稳偎在他胸前,听着有力心跳,彻底将噩梦的后劲给甩脱了。
感受到腰被轻轻圈住,沈晏也放下心来。
来时疾行,回去时减缓了速度,确保崔令鸢一点儿也不觉得颠簸。
只是这样磨着,待重新躺回床上,已经是后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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