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重!你可知我是谁?”
声音于安静的屋宅中突然炸响,吓得魏元重差点两脚一软瘫倒在地。
林觉也被从思考中拉了出来。
“我……不知……”
魏元重又怕又疑,不知所以。
“咣!”
又是一颗木头疙瘩丢了出来,砸在木地板上一声闷响,滚动几下。
“还不知吗?”
那道声音变得凌厉了些。
“不知……不知啊……不知我们魏家如何得罪了您,求求您老人家给个痛快话吧!”魏元重差点跪下来磕头了。
“啪……”
一根木枝又从木墙里丢了出来。
这截木枝细细的,和魏元重身上的伤痕吻合,想来便是这只妖怪用来抽打他们的。
“现在呢!?”
那道声音更加凌厉,凌厉之余,又似乎能听到几分酸楚味道。
魏元重仍旧疑惑不知。
“足下可是院子里的那截树木桩子?”林觉看不下去了,帮忙猜测。
“啊?”
魏元重顿时抬起头来,大惊失色。
如何也没想到,竟是自家院里从小陪伴到大的一棵树成了精。
“哼……”
墙壁里传来冷哼声。
也算是某种承认了。
魏元重惊恐之下,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喊着桃树老爷,说着不该将它砍了之类的话。
林觉在旁看着,只是将手中的柴刀别到了身后去,没有出声。
“若只是寻常人家砍一棵树,也没人能说什么,可我在你们家的院子里长了将近百年了。虽说是你的曾祖父将我种下,给我浇水侍奉我成长,可在后来的百年里我也一直在有意报答你们。”
墙壁里的声音多了一些苦楚。
“我还没有成精,没有思想之前,浑浑噩噩也就罢了,那些统统不算,可当我有了意识之后,就一直加倍努力的向下扎根寻找养分。
“我发现你的父亲爱吃桃子,我就争取结得更多更大,自行忍痛疏果,不长下枝末叶,暗中驱赶鸟儿。
“你和你的兄长小时候比你父亲贪玩,喜欢爬树摘桃,此举危险,可偏又最顶上的桃子最甜,我就故意在最顶上结得最多,挑选好位置,每到成熟时就把枝条压弯下来,方便你们摘取。
“怕你们扫落叶麻烦,我总是让叶子集中掉落,或是挑选秋高风急的恰当时候,让风吹走。
“二十年前你们家境没落,最困难的时候,要靠贩桃为生,我不惜自损修为,也把每根枝条都给长满了,这才帮着你们家渡过难关。
“你家前面几代,对我皆是礼遇有加,我至今仍记得你们兄弟几个小时候在树下荡秋千,你的父亲还曾教育你们说,我陪了你们家三代,要你们长大以后好好照料于我,可没曾想到,遇到你们这代几個白眼狼!”
魏元重已经忍不住浑身发抖。
墙壁里的声音却仍旧传来:
“你们父亲病重,临终前不好好照料也就罢了,还整天吵闹,死后更是急着分家,竟然为了区区几百文钱,就把我砍了,我如何能甘心!?”
林觉听得不禁皱眉,还是没有出声。
若是这位所言非虚,这家人确实承了这棵桃树的情,这棵桃树也确实付出不少,然而魏家并不知晓它已成精,也不知晓它那些用心的付出,多半只是觉得桃树天生如此,一切皆是巧合,因此才在分家后把它砍了……
若说此事好,定然不好,即使真是普通桃树,一百年了,代代相承,就这么砍了,也是要被街坊邻居骂几句的。
若说此事不对,似乎倒也谈不上多大的罪过。
倒是桃树用心百年,难得得道,莫名被自己看着长大的人砍了,心有怨气,却也是能够理解的。
这般复杂的事,自己何必决断。
因此林觉只是沉默,任他们去掰扯。
心中困惑也只有一个,这棵桃树又是如何说服城隍、以至于“在城隍那里打赢官司”的呢?
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你们这几个不肖子孙,不照顾父亲,反倒只顾着分家,就连城隍大人也特地允准我鞭打你们一百天,少一天也不行,你们请来谁也没用!”
原来是这样。
林觉明了。
是了,在这年头,孝悌礼法至高无上,就连大多数皇帝也逃不出它们的束缚。
不孝就是罪。
林觉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这种知道只流于表面,限于了解,并不深刻,更没有完全从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以至于到鱼与水的地步。
如此一听倒也有些恍然。
这也是当前世界的一面。
至于城隍公正与否,参照的道德观念是否合自己的意,这些多想来实在无趣。
只知这个故事若是传出去,想必也足以在相随波靡之中,奉劝世人孝顺和睦与自立了。
心中品悟过后,看见前面双方还在上演一方哭诉求饶、一方坚持咒骂的戏码,林觉倒是不由对这桃妖可惜起来。
虽然它并不是一个宽厚仁德的性子,却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妖怪,有气撒气有仇报仇,知恩图报,算起来怕是比这世间大多数人还要好些。能在人的家里得道成精,估摸着也不是一件容易和常见的事,否则这类传闻早该满天飞了。然而如今就这么被砍了,不知道行还能否延续。
惋惜之下,便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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