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年前兵败被唐敬父子收留后,虽然她在教中的地位更胜以前,但白莲教的高层在更多的时候都是把她当成活招牌来用的。
如今在山东地界,教中的一切俗物、俗事都已经不用唐赛儿来过问了。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只有掌握这些才算有真正的实力,但自从前年永乐帝驾崩后,她也没兴趣再去争这些了。
春天到了,溪水解冻。
一路上时不时能看见拿着盆来溪边洗衣服的村民,她们在见到唐赛儿后纷纷虔诚地下拜,有一些更是尊称她为“圣女”。
甚至还有直接用“无生老母”来唤唐赛儿的。
这些都是近年来白莲教刻意引导为之,唐赛儿对此不置可否,既不回应也不反对,她知道就算反对了也没用。
“娘,娘,快来追我啊——”
正愣神间,一个调皮的声音叫醒了唐赛儿,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正嘻嘻笑着抓住一根捶衣服用的木头棒子在前面跑。
而他的母亲则端着个木盆在后面追,一边跑一边嘴里念叨着“小兔崽子”、“讨债鬼”之类的话。
看到这一幕的唐赛儿不禁下意识地笑了笑,她女儿这般大的时候可没这么调皮。
想到自己的女儿,唐赛儿的表情不由得为之一黯。
她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她了。
回头望去,东南益都县的方向,她的女儿如今就在那里。
唐赛儿的身材十分高挑,然而就算如此,站在这里她也无法越过数百里的方向看到女儿。
“唐姑娘——”
女儿没看到,倒是见到了那个把自己女儿带走的小子。
等周光美策马而至,下马又叫了一声“唐姑娘”后,唐赛儿不禁好笑道:
“你叫我什么?”
“唐姑娘啊。”
“呵。”
唐赛儿闻言轻笑一声,她那十分有威严的面向在这笑容之下瞬间化作一汪春水,露出了她本有的女人味来。
周光美见状不由得也为之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眼前女人露出除嘲讽、冷笑外的其他情感。
大多数时候,唐赛儿似乎都是面无表情的。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唐赛儿见周光美发呆,不由得摇了摇头:
“再年长几岁便是做你的母亲也足够了,罢了,爱叫就叫吧,你又来寻我做什么?”
周光美本来想直接把吴兴告诉他的情况说出来,可话刚到嘴边,想起唐敬是对方救命恩人后只得旁敲侧击道:
“唐姑娘,你说一个人若想驱策另一个人为他做事,他会用什么手段呢?”
“无非是以利诱之、以威屈之、以强慑之、以恩挟之。”
唐赛儿的回答十分迅速,毕竟也是领导过造反的,自然对里面的道道门清。
周光美闻言点点头,随后神色郑重地提醒道:
“若要驱策的是个女人呢,对付女人的手段可与对付男人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唐赛儿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那双眼线极长的凤目也眯了起来。
但对面的周光美这次却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他拱起手诚恳道:
“以恩挟之,唐姑娘的话一点也没错,野心家基本都没什么操守,言尽于此,还望姑娘珍重。”
见周光美也不解释就要上马,唐赛儿问道:
“你不就是野心家?”
“实话实说,我只是为了求活而已,唐姑娘,告辞,驾——”
棕色的马儿嘶鸣一声后再次载着主人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只留唐赛儿站在溪边,思索着周光美的目的究竟是挑拨离间,又或者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隐秘情报。
看着远处终于被母亲抓住按在水边打屁股的熊孩子,唐赛儿琢磨道:
“男人驱策女人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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